“恭喜。”
葉綿愣了一下，見程北沒有任何的異樣才拿起錄取通知書看了一眼。
這年代的錄取通知書不像未來那樣做的花裡胡哨的，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張紙，上頭寫了誰誰誰被學校錄取了，什麼時候到學校報道，右下角還蓋了學校的印章。
當葉綿看到自己確定是被S大錄取後，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沒有注意到程北的眸光有一瞬間的變暗，更沒有注意到不遠處注視著這邊情況的滿眼複雜的黃益江。
“學妹！我被S大錄取了，還有T大的！”趙儒昌拿到了雙份錄取通知書，葉綿聽了也驚了一下，替他感到高興。
“恭喜學長。”
“學妹你呢？”
“S大中文係。”說到這，葉綿晃了晃手裡的錄取通知書，“學長決定去哪裡了嗎？”
“當然是S大了。”他是S市人，想回去很久了，自然不可能放棄S大去T大的。“我就說，我們會成為校友的。對了，現在不用學長學妹稱呼了。”
葉綿跟著點點頭。
兩人這麼旁若無人的聊天刺痛了程北的眼，他知道葉綿對趙儒昌無意，趙儒昌也對葉綿沒有彆的想法，可這相談甚歡的一幕還是讓他感到不舒服。
“綿綿，趙組長。”驀地，程北打斷了兩人的對話，見二人齊齊看了過來，那股不舒服似乎又多了幾分。
“怎麼了？”
“恭喜你們了。”
趙儒昌笑吟吟地道了一聲謝，本來還想再說什麼，卻在敏銳地注意到程北薄唇抿直，表情冷淡後，他意識到了什麼，眸色頓了頓，同葉綿說了聲，先走了。
趙儒昌走後，程北身邊隻剩下葉綿一個人，她也不知道該同程北說什麼，摸著錄取通知書不說話。
“什麼時候報道？”
葉綿連忙低頭看了眼錄取通知書，看到報道時間為二月二十五六時，怔愣了一下。
“怎麼了？”
“二月二十五六兩天報道。”
程北也愣了幾秒，今天已經是二月十七了，離葉綿離開的時間還剩下不到一周的時間。
他喉嚨發乾，雖說是早已做好心理準備，可如今看到她快要離開了，心頭還是難受得厲害。
“要提前出發吧？”
葉綿點點頭，到時候還要收拾行李，還要買去S市的火車票，對了，還要給遠在S市的父母寄信，提前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想到這兒，她偷偷看了程北一眼，見他臉上露出罕見的失神表情，喉嚨仿佛被什麼東西梗住了，說不出一句話，最後乾巴巴地說道：“我先回了。”
程北嗯了一聲，目送葉綿離開公社。
這時黃益江走了過來，肩膀拍了拍他的，“臭小子，後悔了吧？”
程北搖搖頭，“沒有。”
黃益江嘟囔了一聲嘴硬，隨後道：“到時候你要送葉綿那丫頭去學校嗎？對了，我瞅趙組長跟葉綿還挺親密的啊，兩人又一起去的S大，怕是……”
黃益江最後那句話沒有說完，因為程北突然抬眸掃了他一眼，黑眸中的警告讓他覺著心驚肉跳的，他訕訕一笑，收回放在程北肩膀上的手，“我就隨便說說，你彆當真啊。”
程北抿唇不語，直直往公社外走去。
黃益江見了，撓了撓頭，有一種說錯話的後悔感。
程北走得很快，沒過一會兒就追上了葉綿。
“綿綿！”
葉綿聽到程北的聲音，剛停下來想轉身，她整個人就被程北從背後抱入了懷中，屬於他身上的氣息縈繞在她的周身。
“怎麼了？”說完，葉綿的心跳莫名加快了速度，有幾分期待，又有幾分忐忑。
“到時候我送你過去？”黃益江的話在程北心裡留下了痕跡，又想到剛剛兩人相談甚歡的模樣，一股危機感不合時宜地冒了出來。
“不用了吧？”且不說塘禾村離S市有些遠，就是程北生產大隊隊長的身份也容不得他離開這麼多天呀。葉綿在為程北考慮，也沒有意識到程北已經開始有些抗拒趙儒昌了，繼續道：“況且我和學長是一路的，可以相互照應。”
“我不願意。”
“什麼？”
“我不想把你送到彆人手裡照顧。”
謔，這濃濃的醋味！
葉綿哭笑不得，“你在胡說什麼呀？”
程北不說話，隻是抱緊了葉綿。
高大精壯的他此刻就像隻粘人的大貓貓在與葉綿撒嬌。
葉綿眼底浮現一抹笑意，正打算說些什麼，係統冰冷的聲音冷不丁地響了起來。
【宿主，彆忘了你的任務。】
【你要甩了程北，獨自回到城裡！】
葉綿的身子猛地一僵，臉上的血色褪去，小臉蒼白得嚇人。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沒有感覺到程北的身子似乎也僵硬了一瞬。
好半晌，兩人都沒有說話，葉綿的內心不斷在掙紮著，最後她冷靜了下來，精致漂亮的臉上閃過痛苦愧疚不安等等情緒，最後隻留下一抹堅定。
葉綿輕輕掙開程北，沒有與他麵對麵站著，而是背對著程北，瀲灩的眸子失了焦般望著不遠處的枯樹。
“程北彆鬨了，我又不是小孩了，我自己可以的。”
程北捏緊了拳頭，沒有說話。
葉綿也不想麵對程北，匆匆離開。
在她身後，程北沉沉的黑眸地望著葉綿漸行漸遠的身影，薄唇抿得緊緊的。
……
自那天葉綿與程北不歡而散後已經過去了三天。這一天正好是元宵節，葉綿與吳紫蝶在知青宿舍的廚房煮元宵。
元宵煮好了之後，吳紫蝶端著冒著熱氣的碗來到葉綿麵前坐下。
她這兩天已經從沒有考上的失落中緩過神了，想到葉綿考上了，又忍不住為她高興，隻是想到程北，她心念一動，望著小口小口吃著元宵的葉綿欲言又止。
正巧葉綿抬眸，看到她這幅神情後微微揚眉，“怎麼這幅樣子？”
“我記得你和趙組長買好火車票了吧？”
“嗯，二十三號就走。”
“程隊長……知道嗎？”吳紫蝶意外從趙儒昌那兒得知，那天去縣城隻有他和葉綿兩個人。憑程北對葉綿的關心程度，他應當是會陪著她去縣城的才是。如今……她想到了什麼，眼底掠過一絲複雜。
“你提他做什麼？”葉綿羽睫輕顫，垂眸遮掩眼底的酸澀。
“你們吵架了？”
“沒有。”葉綿一口否認。
“那怎麼……”
“葉綿。”
忽地，一道男聲打斷了吳紫蝶的話，兩人齊齊看去，是趙儒昌進來了。
“學長，怎麼了？”
“我回來的時候碰見程隊長了，他站在宿舍門口是在等你的嗎？”趙儒昌有想去問程北的，隻是看到程北的狀態不太對勁，又想到過幾天他和葉綿就要離開了，他們兩人……
趙儒昌不想繼續深想，也不想讓這對有情人在分彆之前落下什麼遺憾，於是過來同葉綿說了一聲。
程北……
葉綿捏緊了手中的勺子，表情沒有任何異常，“我知道了，我出去看看。”
說罷，葉綿對著吳紫蝶歉意一笑，站起身來。
從廚房走到宿舍門口不過短短幾步路，可葉綿卻覺得走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這幾天她認認真真地想過了，也掙紮了許久，最終還是打算在離開之前跟程北做一個了斷。
隻是想的遠遠比做的簡單，她單單是看到枯樹下那個熟悉的，高大挺拔的身影時便感覺到了胸口一陣滯悶，她深深吸了口氣，凜冽的空氣吸入肺部，好似一把冰冷鋒利的刀刃在淩遲著自己。
葉綿忍著難受，捏緊了拳頭，不斷地在心中告訴自己她要活下去，麵帶鎮定地往程北走去。
程北怔怔地望著枯黃的野草不知在想什麼，聽到由遠至近的腳步聲也無動於衷，直到那道輕易能擾亂他思緒的嗓音輕輕響起，他猛地抬頭，那張他思念已久的小臉映入他的眼簾，冷峻麵容閃過一絲恍惚。
“綿綿……”
“你來了怎麼不進來？”葉綿彆開眼不去看程北那雙沉沉的黑眸，那雙眼裡帶著她看不透的情緒，單單一眼看過去，她便覺得心慌意亂，不敢說出自己過來的目的。
程北見她仍然逃避自己，扯了扯唇角，沒有說話。
詭異而安靜的氣氛在二人間縈繞。
好半晌，葉綿鼓起了勇氣，聲音艱澀：“程北，這幾天我認真思考過了，我以後會留在S市，不會再回塘禾村了。你的家，你的親人都在這兒，怕是難以離開，如此一來，時間久了，我們難免會遭受異地的折磨，縱使再深厚的感情也會消磨殆儘。我不想那樣，不若長痛變短痛，我們現在就結束這段關係，這樣對你我都好。”
葉綿頓了頓，艱難卻又堅定地開口：“你也是一個很優秀的人，我相信你會遇到一個比我更好的人，所以，我們結束吧。”
整個過程，葉綿都沒有看向程北，自然也沒有看到他黑眸中的情緒早已翻江倒海，可他最終沒有表示出來，啞著嗓音道：“是這樣嗎？”
他的回答前言不搭後語，葉綿怔愣了一下，打算再開口，便聽到程北淡淡地道了一聲我知道了，在葉綿倏地看過來的視線中垂下眼眸，淡定地轉身離開。
他的背影仍是那麼寬厚，具有安全感，可如今落入葉綿的眼裡確是多了幾分落寞與孤寂。
葉綿怔怔地看著，就連淚水模糊了視野也固執地望著程北越走越遠的身影，心頭泛起密密匝匝的疼痛讓她忍不住捂住了心口。
就這樣……
結束了嗎？
葉綿蹲下了身子，抱住了膝蓋，淚水肆意地劃過臉頰。
她從未想過說出“我們結束”後會這麼難過，還有程北那淡淡的態度也讓她心驚，更讓她覺得隻有自己深深陷入了這個原本目的就不單純的戀愛關係中，程北所表現出來的迷戀粘人也隻不過是假象。
各種紛亂的想法閃過腦海，令葉綿開始恍惚，這時隱約聽到了輕輕的腳步聲，她不想去看是誰來了，直到她整個身子被熟悉的懷抱擁抱，溫暖的氣息縈繞著她，似乎也溫暖了她有些冰涼的心臟。
“傻姑娘，哭什麼呢？”
作者有話要說：程北：結束？想都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