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威一手接過傘,問那掌櫃道,“人可是來了?”
“來了,還是上次的包廂。”
三人很快回到走廊下,程威把傘遞給掌櫃,“好了,下去吧。”
那掌櫃忙伸手接過傘,躬身退了下去。
程威上前打開暗門,主仆二人輕車熟路的上了樓,推開包廂門,就見到正站在窗邊一邊賞著夜雨一邊品茶的蕭銳。
幾人相互見過禮,程威就接到程錦川的眼色,守在門外。
蕭銳給程錦川倒上一杯茶,笑著道,“今兒這下雨的天兒,你怎麼有這興致約我出來?”
程錦川臉上也掛著一抹矜持的笑,舉起麵前的杯子,看了眼裡麵的茶水,湯色清澈淺碧,一股清幽的茶香撲鼻而來,他淡淡讚了一句,“好茶。”
“喜歡?”蕭銳給自己的杯子裡麵也添上一些,這才擱下茶壺,“回頭讓人送些去你府裡。”
“那倒不用。”程錦川把杯子重新擱到桌上,並沒有喝的意思。
對麵的蕭銳見此,也擱下手中的杯子,“看來你今兒約我不是品品茶這般簡單了。”
“聽說你過幾日就要遠航了,準備的如何了?”程錦川有些漫不經心的挾了一塊點心細細端詳起來。
蕭銳見他這副模樣,一時倒摸不清他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微微側頭看了一眼他的臉色,卻是看不出絲毫端倪,隻得試探的道,“已經差不多齊活了,你可是要捎帶什麼東西?”
“這次打算去哪裡?”程錦川把那塊點心放到麵前的碟子裡,擱下手上的筷子,抬頭看了一眼蕭銳。
蕭銳被他這一眼看的不由得微微坐直身,笑著道,“上次不是與你說過了,有了這些大海船,此次就打算走遠些,先帝爺曾幾次派人遠航,帶回了好些稀罕物,我這心裡一直就想著能不能走上一遭。
現在手上有了這大海船,照著你先前給的圖紙重新讓人把幾處修改過,現在又裝了幾門大炮,可算是把這幾年掙得老底都抖落乾淨了,不趁這時候走上一遭,我這心裡始終有些不甘。”
程錦川抬眼瞥了一眼他一臉躊躇滿誌的樣子,淡淡的問了句,“那蕭兄這是已經有了航海圖了?”
蕭銳麵上的神情,被他這一問,立刻僵了僵,想了想現在兩人的關係,可算得上夾雜著種種利益糾葛,索性也不瞞他,笑著道,“實話說與賢弟你聽,正巧我家有個遠房族親,以前也是海運司的經年老吏了,倒是專門整理那些文書好些年,我先前去拜訪過好幾次,這才拿到一張久的遠航圖,這次便也想著去試試運氣,看看能不能先到近處的幾個國去看看。”
程錦川見此也不說話,拇指和食指微微摩挲了幾下,他才開口道,“蕭兄可有去東洋的打算?”
“東洋?”蕭銳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微微搖了搖頭,“東洋前兩年倒是跑過兩趟,此次未曾做此打算。”
程錦川的眉頭微不可查的皺了皺,沉吟片刻才道,“要是我手上有航海圖,蕭兄可願改了行程先走這一遭?”
蕭銳聽了他這話,微微有些驚訝,未了,又收了驚訝,神色有些嚴肅的看了程錦川半晌,才開口道,“賢弟不是跟我開玩笑?”
“蕭兄覺得我是那愛開玩笑的人嗎?”程錦川抬起頭,一雙微微有些上翹的丹鳳眼直視著蕭銳。
蕭銳見他神色不似作偽,也不由得有些興奮起來,他手上的這副圖還是那老吏手繪出來的,所說大致航線應該錯不到哪裡去,但是那些細節就分不清了,他心裡多少也有些沒底。
想到此次好不容易借由程錦川的主意,從徐家拿到的幾艘大海船,再加上原先的一些船隻裡麵挑選出來,這次怎麼也有了一二十條船一起出海,不跑這一趟,他心裡委實有些不甘。
現在程錦川又說手裡有航海圖,想想對方的來路和手段,他的心不由“噗通噗通”的激烈跳動了幾下,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好似沸騰起來,他微微握緊雙拳,迫使自己儘快冷靜下來,“想必賢弟拿出來的航海線是精確的了?”
“那是自然,我那五十萬兩銀子可不想打了水漂。”程錦川看著蕭銳微微有些紅潮的臉頰,知道他此刻心裡隻怕是不太平靜,索性接著拋下一枚炸彈,“我這邊還有一張早年朝廷下西洋的航海圖,隻是有些破損了,最近正在找人幫著修補,以後有機會倒是可以隨蕭兄一道出海,也看看那些西洋風光。”
蕭銳看著程錦川的眼神,更加炙熱了幾分,想到自己先前討好那族親,使了許多銀子不說,最終也就得了一張大概的航海圖,現在程錦川也表明了他手上有圖,猶如誘魚上鉤的魚餌一般掛在自己麵前,那自己是吞還是不吞這個鉤子呢。
蕭銳看著靜靜坐在對麵的迭麗少年,他此刻正有些漫不經心的轉著麵前的茶杯,好似已經看著杯子上的青花紋出了神,渾然不覺剛剛說下的那句話對旁人造成多大的影響般。
想想兩人也有些日子沒見了,他好似長高不少,確實,如他這般的年紀,正是長個兒的時候,昏黃的燭火在他白皙的麵龐上打出柔和的光暈,越發使得他的五官精致異常。
這會兒他細細一看,才發覺這少年竟長了一副比女孩子還要漂亮的容貌,先前一直被他氣勢所壓,倒也沒敢仔細打量,隻知他的相貌過人,氣質出眾而已……
他正有些胡思亂想間,不其然正對上一雙深幽如潭的眼睛,心神不由微微一凜,趕忙回過神來,嘴角往上扯了扯,“賢弟有什麼要求還請直說吧,隻要是我能做到的保管儘力給辦到。”
程錦川收回眼神,麵上也帶上一抹惔笑,“蕭兄還請也不要見笑,我隻是最近這些時日在家天天念書,待得實在有些無聊了,正想著出去走走,聽說你打算遠航,便想著能不能帶我一道出去長長見識?”蕭銳大吃一驚,這海上的日子是那般好玩的,整天風吹日曬的不說,就是飯菜也是簡便著來,就他這細皮嫩肉的公子哥兒,能經得住這番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