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過後,《警察的故事》差不多就要開機拍攝了。
劇組每個人的臉身都帶著點新春的痕跡,胖了若乾斤。還好演員們都被叮囑過,維持著形體,在家沒有太過放鬆,所以不需要再花時間減重。
幾十號人舉著香火,辦了開機儀式。
望著身旁的這些人,陳導知道,接下來他們將共同生活將近兩個月,共同創作出一部作品。
因為張景生的名氣,開機儀式這天來了很多記者。
采訪的時候,在一眾有名有姓的演員陣容裡,名不見經傳的黃倫被動脫穎而出。
其實沒名氣本不算什麼問題,素人直接當主角參演電影最終還拿了獎的案例,已經有過很多。但圈子裡流傳著這樣一條傳聞,說《警察的故事》劇組邀請幾十人參加海選,最終選了內定的黃倫,等於把人叫過來溜了一圈。
大家都不是剛畢業的學生,能猜到點黃倫是怎麼進來的。不過今天來的記者們大多是平時和製作方關係不錯的,文風都比較溫和的那種,不會出現挑釁尖銳的問題,讓今日的開機褪去喜慶。
張景生聊完了自己的問題後,被問及對黃倫的印象,他談起了之前武打訓練的小事,說黃倫學東西很快,還很認真,大家練完之後都走了,隻有他還在那裡繼續練。
其他演員們各自說著對電影的信心,記者提到黃倫的時候,也都說著好話,配合著講幾個小故事。
黃倫很清楚什麼時候該低調,因此按照事先準備好的回答。說得不算出彩,但也沒有犯錯。
“我們選他,是因為他身有某些特質,和角色是重合的。”陳導用這句話,算是對內定的流言作出一個回應。
至於真相,那就隻有他們內部的高層才知道了。
在認識唐總之前,黃倫有過拍文藝片的經曆,參過名聲不顯的影展,沒能院線。陳導找到片源來看,裡麵的黃倫又哭又跑,望著白雲故作憂鬱,在不知所雲的劇情裡,從始至終都一副難過找不到存活意義的表情。製片人借此判斷,或許在【白天版吳澤】的迷茫和痛苦掙紮,黃倫扮演起來會稍有優勢。而陳導對此又能說些什麼呢,他總不能說那些茫然,很可能是因為黃倫不知道自己在演什麼;那些隱忍的痛苦和掙紮,還不如黃倫被探班的唐總牽起手時來得深刻而沉痛。
不過,陳導入行十餘年,已經不是小孩了,雖然。
他們搞藝術的,很多人太要麵子,拉不下臉來使勁賺錢,因此賺不到錢。好笑的是,很多人把自己賺不到錢的原因完全歸結於拉不下臉來。這是種幻覺,誤以為隻要跪下就能賺錢,其實跪下隻是賺錢的第一步而已,路還長著。
黃倫演技不算出眾,但好歹沒有差到無可救藥的程度,陳導也不多管閒事,不對彆人的私事隨意批判。他隻在乎自己的作品。
陳導決定拍攝的過程打磨調教黃倫,抓大放小,重點關照幾場重頭戲,做出幾個閃光點。這樣既不會使他太拖後腿,觀眾看完電影,也不會眾口一詞地罵他演技爛。
起起伏伏,沒有伏襯不出起。有時一個殘缺卻精彩的片段,好過完整卻平庸的東西。
影片的監製是個好說話的,允許陳導在幾場重頭戲裡,多花時間精雕細琢,打磨黃倫的演技,但是相應的,其他部分要拍得高效一點。
這一點,陳導並不擔心,因為他有張景生。
在黃倫身浪費的時間,在張景生那裡可以趕回來。
張景生是個老戲骨了,文戲武戲都很擅長,【張家駒】這個角色在戲裡心境起伏很大,演起來有難度,但難不住張景生。
老演員演到這種年齡,基本演戲時會流於匠氣。因為長年累積下來的、行之有效的表演經驗,已經讓他們清楚,怎麼演會獲得掌聲和好評,怎麼演會獲得獎項。
而張景生不一樣,他這種天賦型選手,隻要一表演,觀看的人就能跟著沉到另一個世界裡去,不會太讓人覺得【他就是在演】,力度掌握得剛好。
黃倫的幾場閃光部分,都得跟張景生對戲。就算張景生收著演,陳導也很擔心黃倫被壓成一灘爛泥。於是訓練之後春節之前,他就一直在跟黃倫保持著聯係,通著視頻指導他練習,告訴他怎麼演好吳澤,找準自己的特質。
把關琛對角色的理解跟黃倫說,等於是害他。關琛和張景生一樣,是天生吃表演這碗飯的,他們的經驗未必適用於普通演員。就好比普通人去請教長得好看的人怎麼化妝,本質就問錯了對象。
陳導在教黃倫的時候,隻會告訴他具體要怎麼做,手要怎麼擺,眼神要看哪裡,有時想讓他演出一種情緒,得讓他心裡揣著另一種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