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午身手很快掛了幾道傷口,終於,某次發狠,刀鋒幾乎要抹過經紀人的眼睛。但最後時刻,丁午止住了刀勢。
這一瞬被經紀人抓住,反過來一指劃過丁午的眼眶。
丁午捂著眼後退,掌心**地血。
一隻眼被毀,看不見東西。
“你以為你是誰啊?”經紀人怒斥著上前,將丁午狠狠摜摔在地。
地麵是冰冷堅硬的水泥地。丁午側腦著地,失去了兩秒的意識。
“殺手的仁慈,就是自殺。我這樣教過你的吧?”經紀人沒有打算放過這兩秒,他摸出匕首,狠狠刺向丁午的心臟。
邊上的小雪和方立仁驚叫出聲。
丁午心臟沒事。
經紀人感覺到匕首被什麼擋住。“嗯?”
丁午恢複意識,劇烈掙紮起來。
經紀人躲開丁午攻擊的同時,匕首順勢一劃。
丁午翻滾著逃離,但一個東西掉到了地上。
是一本牛皮封麵筆記本,上麵有一道深深的刀口。
剛才就是這本筆記本,擋住了經紀人的匕首。
經紀人撿起來,隨意地翻了翻,念:
“喜歡在窗戶鎖扣上放一根絲線”
“喜歡睡在地板上”
“吃飯很快。不挑食”
“你什麼時候有寫日記的習慣了?”經紀人皺著眉頭說,“我有沒有教過,不要寫這種自找麻煩的東西?”
丁午渾身微微顫抖。一部分是眼睛的疼痛,一部分是因為經紀人那嚴厲的嗬斥,讓他近乎回到了小時候。
小時候經紀人對他也是這樣。一邊將他置於死地,甚至親手奪走他的性命,另一邊卻又教他怎樣當一名殺手。
麵對這樣的經紀人,丁午反抗的剩勇越來越少。
他幾乎放棄了抵抗。
“問小雪“為什麼生氣”,她回答說“沒有生氣”的時候,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她正在生氣。”經紀人還在翻那本筆記本。翻到了後麵。
丁午愣了一下。
“老板腰不好,站三個小時就會疼按摩椅要一萬五,我的月薪三千,扣去房租、水電和夥食,需要攢六個半月才能買上一張。”
“月初,帶奶奶去醫院檢查勿忘”
這本記事本,原本隻是丁午失憶後用來記錄自己、了解自己的東西,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上麵慢慢開始記載其他人的信息。
經紀人不讀了,丟垃圾一樣把筆記本扔到了一旁。
丁午的視線和思緒,直直地盯在了那本記事本上。
筆記本的後半部分,記載著很多平凡的小事。
飯店老板跟丁午說他有當廚師的天賦,再過兩個月,就可以他漲工資。將來說不定還可以接手飯店主廚的位置,開分店,或者當合夥人。
群演大哥很可憐,在長平當群演當了十幾年,但機會從來沒有光顧過他。上次丁午帶他一起去演了個大龍套小配角,他竟然感動地哭了。
武術指導跟丁午說他身手利落,打得好看又肯吃苦,當武打演員很有前途。
導演講戲的時候說,表演其實就是不斷地做選擇。塑造角色,就像是站在神的角度,去設計角色的過往、如今和未來,角色的所思所想,小動作,小習慣
丁午自豪於彆人對他的誇讚,也對彆人的善意心懷感恩,對同情的人施以援手後,更是感受到了一種陌生的充實。
不是浪費。
那些放到刀槍經曆的平凡,不是浪費啊。
選擇殺了他們,還是選擇殺了經紀人。
這是經紀人給丁午出的難題,讓他必須在二者之中挑選一個。
當丁午思索選哪個好的時候,其實就掉進了經紀人一成不變的陷阱。
好在丁午現在想明白了。選擇不止這麼兩個。
我要當自己的神,為自己做選擇。丁午心裡默念。定義我們的不是我們是誰,而是我們的選擇。
抬起頭,丁午看著經紀人,一字一句道:“我不是垃圾。”我的生命,除了當殺手,還有彆的價值。
經紀人無聲譏笑,但盯著丁午的神情,又漸漸泯去。
此時的丁午渾身血混著汗,沾染著在地上滾爬的灰塵,宛如一隻狼狽肮臟的野狗。但他的眼神,前所未有地明亮。
“停!”田導喊了停,仔細地把剛才的片段來回看了幾遍之後,才揮手說:“準備下一場。”
片場從靜轉動,一下子喧囂起來。
關琛走到一旁的位置坐下,恢複著精力。
邢焰過來誇了誇他,“剛才那場不錯,層次都出來了。”
“你也不賴。”關琛禮貌地回誇,“感覺你就像一個真的經紀人。”
邢焰走掉了。
關琛嗬嗬笑著,這老頭誇他幾句還害羞了。
低下頭看看時間,還沒到吃飯的時間,關琛琢磨起了下一場戲的內容。
從追擊者回來之後,最近這幾場戲累是累,但演起來總算沒有再有之前那種漂浮不定的感覺了。
以前的他表現不出積極,摸不著方向。但是潘緒的話,卻給了他提示。就像把燃料一點一點添加進火苗,他開始挖掘自身對於感恩、自豪和同情的體驗,很快就找到了讓田導連連點頭的感覺。關琛後來也看過自己的表演,的確跟以前的不太一樣。
果然,演員如果對自己沒有自信,表演就不會有說服力。
“隻不過同情的那個感覺好像有點弱。”關琛嘀咕一聲,想了想,小弟吳硯好像就要來京城踢全國大賽了。
如果他恰到好處地輸掉了比賽,想必我應該就能找到更深刻的同情了吧。關琛心裡想得很好。
剛拿出手機,準備換張電話卡給吳硯發條短信,結果關琛發現手機裡已經有了一條消息。
知道他這個馬甲號碼的隻有小熊和大師兄。
點開一看,是小熊說她姐姐這兩天在京城有一場表演,問他有沒有空一起去聽,到時候我侄女和姐夫也會一起。介意嗎?要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