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電影的開端,通常是製作公司和發行公司的品牌標誌。
接著是一排排參與了投資的公司名單。像警察的故事這種規模的大片,投資方有二十多個。
再然後,黑色的銀幕裡,會用白色的字體,逐個介紹主創人員的名字:製作人、導演、編劇、主演
這對影院的觀眾來說,這一分鐘,是調整狀態,收聲靜心,認真觀影的過渡,也是最後讓人放下手機設置靜音的時間。
周圍人們檢查著自己的手機是否靜音,吳硯也檢查。他雖然沒有手機,但渾身寶貝不少,其中蜂鳴器必須小心安置好,省得不小心按到一會兒叫起來。
弄完這一切,吳硯就老老實實等著電影開始了。
除了每年兩次學校組織的看電影活動,他平時對電影不怎麼看,畢竟一張電影票十幾塊錢,而且有些電影還必須要大人陪同才讓進影院。在吳硯有限的記憶裡,他從沒跟父母一起看過電影。每當學校放些感人催淚的電影組織學生去看,看著銀幕裡主人公和動物的感情,主人公和父母的感情,同學們哭得要死,吳硯卻一點共鳴都沒有,聯想到冰冷複雜的現實,對電影自然愛不起來。
但是今年認識關琛之後,他被關琛帶著看了好幾部電影,鬼片,戰爭片,警匪片,動畫片關琛從來不擔心一個九歲的小孩什麼能看,什麼不能看,更不會在演員演到接吻和上床的時候假惺惺來捂住他的眼睛。吳硯現在雖然對電影沒有那麼排斥了,但對電影僅有的好感,也都是因為關琛而已。曾經他們有過運氣不好的時候,選到了一些質量不怎麼樣的電影,其他觀眾要麼罵罵咧咧地退場,要麼呼呼大睡,但是關琛始終坐在位置上,認認真真把一部電影看完,憋半天說出來的話,也從來沒有半句挑剔,講的話儘是些誇讚,比如,裡麵某句台詞說得太好了,裡麵演員的某個反應很有意思,某個情節雖然很神經病但是很有趣他很喜歡。
吳硯知道,有些很厲害的人,能從任何一部電影裡,一針見血地找出問題,哪怕那部電影是公認的偉大之作。但他覺得關琛屬於另一種意義上的厲害能從任何一部電影裡,發現優點,哪怕那部電影是公認爛得不能再爛的垃圾。
相比前麵那個厲害的人,吳硯相信後一種厲害的人更能走到一個領域的頂端。
看到銀幕裡出現關琛兩個字的時候,吳硯知道,這是大哥邁向影帝的第一步而已。
“嘟嘟”
現場突然響起了等待通話的聲音。
吳硯還以為哪個人放了免提打電話,下一秒才反應過來,聲音來自影廳的音響。
身旁刺頭韓發出一聲冷笑,仿佛呼吸係統有什麼問題,當然吳硯也就是想想而已,絕不會真的這麼詢問。
音響裡,一個年輕冷靜的聲音接起了電話:“您好,這裡是110報警中心。”
銀幕裡還在介紹著動作指導和美術指導的名字,下方,同時出現了一排字幕。
這意味著故事已經開始了。
坐在影廳裡的人,紛紛收斂最後的雜音,於黑暗中,靜靜聽著接下來的對話。
“我要報警!”打電話的人聲音很急切,“這裡有人挾持人質!有槍!快來什麼路,這裡是什麼路”報警的人聲音飄遠,似乎是放下了話筒在問旁人。
趁著這幾秒的空隙,電話那端的聲音一股腦湧了過來有人遠遠地喊著快逃,有小孩在哭,有玻璃破碎的聲音,有車子的鳴笛,還有其他人拚命報警的呐喊。
沒有畫麵。但聽著這些嘈雜的聲音,觀眾的腦海裡,便交織出了一個混亂的場麵。
吳硯聽到邊上刺頭韓閉著眼嘀咕,直升機。
還有直升機的聲音?吳硯聽了一會兒,沒聽出來。不知道刺頭韓是亂說的還是長了一副靈敏的狗耳朵。
銀幕上依然有條不紊介紹著主創。
接線員知道了事情的嚴重,但依然保持著冷靜。等到報警的市民回來後,接線員詢問對方現場的情況,“你現在是否安全”,“現場是否有人受傷”,“劫匪有多少人”等一一問明情報後,接線員表示知道了,然後掛斷了這通電話。但這還不是結束。
幾秒後。
“嘟”
這次由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這裡是京城市海甸分局指揮中心。”
接線員把剛才的情報轉達給了海甸分局指揮中心。指揮中心表示已收到。電話掛斷。
又是幾秒過後。
“嘀”
仿佛打開了一個對講機,一個硬朗粗糲的男人聲音響起:“嗞這裡是巡邏三隊五組。”
指揮中心說,某個地方疑似出現人質劫持事件,需要他們過去確認信息。
“明白。”
不一會兒,五組聲音再度響起,聲音裡多了一絲沉重,他確認了大部分信息,的確有人持槍劫持人質,現場有人受輕傷,但“不確定劫匪是否還有其他同夥。”
“總台收到。”指揮中心讓五組穩住現場,等待支援。
而後,國家暴力機關開始運轉了。一通通電話宛如觸手,向四麵八方延展開去,被撫過的地方,齊齊複蘇。
那些電話,有打給警方高層的,有打給急救中心的,有打給特警部隊的,有打給消防部隊的,有打給巡警的,有打給媒體的這些聲音此起彼伏,互相交替。有條不紊,從容不迫,聽著這些聲音,隻會讓人覺得這個機器是多麼得強大,哪怕麵對再棘手的意外,也能讓人安心。
當這些聲音越來越密,越來越密,密集到一定的程度時,所有聲音突然全部消失。
隻有一道聲音響起:
“呼叫總台。我是張家駒,我在附近。”
此時銀幕裡所有名單都展現過了。
下一刻,漆黑的銀幕裡,色彩照進。出現在畫麵裡的,是兩扇被打開的麵包車後備箱門。仿佛攝像師被解放了,鏡頭跳下了車廂,站到了外麵。
眼前景象豁然開朗
夜晚,明亮的街燈映照著街麵。
逃跑的人群、擁堵的交通,混亂的現場,天空若隱若現的直升機。
這是在劫持人質的案發現場。一切的人和光,都顯得那麼支離破碎。
鏡頭宛如被戰地記者所持,一路逆著人群逃跑的方向前進,直奔劫匪。
劫匪是一個凶狠的中年男人,情緒十分暴躁,手裡握著一把槍,槍口低著人質的後腦。他劫持的人質是一個年輕女人,麵對人生的意外,她滿臉煞白,但是沒有哭也沒有崩潰,隻是渾身顫抖,緊張地等待被營救。
“她來了沒有!讓她來見我!”劫匪從人質身後探頭朝警察怒吼。
兩個穿著警服的人,站在巡邏車的邊上,不斷安撫歹徒讓他冷靜:“已經通知了!已經通知了!你老婆很快就到!”
劫匪仍不滿足,大喊著快一點,不然他就開槍了!
似乎是為了證明他並非說笑,手裡的槍也並非假槍,劫匪調轉槍口,朝某輛被廢棄的車子開了兩槍,車玻璃應聲而碎,發出嘀嘀嘀的警報聲,遠處圍觀的人群紛紛尖叫起來。場麵更顯焦灼。
槍口移回人質的後腦。姑娘像是被狠狠得燙了一下,膽氣再也繃不住,閉著眼腿軟得幾乎要跌倒。
突然,現場一個年輕男人跑了出來,大喊一聲,“姐!”然後衝了過來,跪倒在地,哭著向劫匪哀求,“我是她弟弟,能不能放過她你劫持我吧,劫持我!”
劫匪隻是大喊讓年輕男人不要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