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開病房的房門,關琛下意識放輕了腳步。
走在病房裡,和走在圖書館是一樣的,要有調低音量的自覺,不能打擾彆人睡覺。
而且,這裡是部隊醫院。剛才關琛一路走來,看到了好幾個排隊掛號的兵哥,又看到個彆醫生濃眉大眼,步子邁得充滿了部隊的氣質,搞不好有什麼什麼軍銜。
關琛自認是警方係統的人,來這裡是客場作戰,在轉正之前還是儘量低調一點才好。
“你來啦。”熊若矜扭頭看到了關琛鬼鬼祟祟地走進來,也不知道他在乾嘛。
“哎,不用起來,不用起來,你躺著就好。”關琛很有領導的樣子,伸手虛按。
熊若矜根本就沒想起來。
她半躺在病床上,腫脹的胳膊上,遍布近百個針孔,周圍被紮得一片紫色。輸液管連著一袋顏色類似橙汁的明黃色液體,看起來非常可疑(小熊後來告訴說這是血漿,在輸血小板)。
“剛才小熊還跟我說,你開了個公司,她要去你那裡上班。我之前不怎麼信,現在有點信了。”熊若矜笑著說。
“對,我弄了個製作公司,【新竹】,隻有精英才可以進來,每個人都得經過層層篩選,學曆最低都是大學本科!”關琛傲然,負手而立。
“那小熊……?”
“小熊潛力很大,能乾很多工作,在片場的時候一個頂好幾個。所以讓她當我的跟……”話咽回去一半,關琛轉頭看了眼小熊。
小熊目光灼灼地看著關琛。絲毫沒有給上司/領導/老大搬條椅子的想法。
“……實習跟班!”關琛麵無表情道。
小熊大驚:“我怎麼降職了!”
“你說呢!”關琛放下水果袋子,轉身從角落吭哧吭哧搬了條椅子來坐下。
回想小熊這兩天的跟班工作,關琛感覺自己有點失策。
原先他看中了小熊,找她當跟班,想的是能有個遊手好閒的飯搭子。小熊有烘焙的經驗,能夠迅速甄彆甜品店裡最好吃的甜點是哪些,不會像謝勁竹那樣隨便買大把全麥什麼的健康麵包回來;小熊的文化水平和關琛旗鼓相當;而且她還會即興搞笑,出門在外,無聊的時候可以解悶……
沒想到小熊才上崗一天,關琛就發現了貨不對板。
在機場,關琛看到警犬後,頓時不走了,哼哼哼冷笑著想摸摸它的腦袋。沒想到剛伸出手,小熊就突然撲過來把他拉走。理由是,警犬在工作不可以打擾,如果讓人拍到了發到網上,網上就會說他妨礙警務人員工作,讓黑粉有機可乘;
下了飛機,關琛被幾個粉絲堵到,關琛正打算跟他們聊聊,小熊突然脫下外套,一把將他的腦袋蒙住,護送著他往外跑。理由是逗留過久會引起混亂,而且他當時發型睡亂了,不能以這種形象出現在報紙裡。
“你看,我乾是正經工作,真的沒有亂來。”小熊略帶得意地跟姐姐彙報,自己上任第一天就挽救了關琛的公眾形象,而且足足兩次。
關琛在邊上聽得快暈過去了。
這兩件事,小熊做的一點錯也沒有。
但是關琛卻很痛苦,很不適應,感覺找了個紀律委員在身邊折磨自己。
關琛緩了緩神,開始打量病房。
病房是雙人病房。兩張病床的中間,用藍色的簾子擋著,關琛看不到對麵是什麼情況。
熊若矜這邊,牆角擺著兩個行囊,一些果籃。窗台上,是幾捧被收拾得很好的鮮花,在靜靜盛開。
關琛從袋子裡依次掏出一朵百合花,幾顆蘋果。先把百合花隨便插進窗台的一個花盆裡,然後用蘋果從果籃裡換了根香蕉,剝了皮,慢慢吃起來。
病床旁邊的床頭櫃,有兩個“一家三口”的合照。一張是熊家的一家三口,另一個是老章和小章的一家三口。
在第二張的照片裡,熊若矜就是坐在病床上,和愛人和女兒一起合了影。已經是紅發。
關琛扭頭看了眼熊若矜,判斷出那紅發其實是頂假發。
他不意外。化療的副作用之一是掉發。在來之前,關琛還想過要不要把熊大的綽號改成光頭強來著。
“紅色不適合你啊。”關琛說。熊若矜的氣質比較典雅,紅色感覺都快把她煮沸了。
“這樣顯得氣色會比較好嘛。”熊若矜用手背撫了撫那消瘦的臉。搭在肩上的紅發,每一根都井井有條,反射著勃勃生機的光澤,襯得人氣色很好。
關琛在劇組混跡多時,已經知道補光的作用。
而且從視覺效果上來看,紅色在冬天也能讓看的人更暖和一點。
“有道理。”看樣子,是看不到姐姐光頭的模樣了。
將照片放回床頭櫃,關琛拿起了堆著的幾本書。
經過一年時間的訓練,關琛已經把自己訓練成了半個讀書人,此刻見了書,就跟貓聞到魚腥似的,立刻拿起來看。
《歐美音樂風格演變史》,《演奏的極境》。
書裡不僅有一些圈圈劃劃的痕跡,還中更是夾雜了一些零碎的樂譜。
生了這麼嚴重的病,竟然還在工作。
關琛問:“你那邊的工作還在繼續?”
“已經停了。”熊若矜眼神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