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九章(1 / 2)

儘管事王筀鵀已經預料了,並且做了心理準備,而且還和褚寬商量了對策,但是此刻她變化成蘇妲己的模樣和帝乙高座在禦座上,聽著下麵的朝臣就西伯侯姬昌擅殺北伯侯崇侯虎,並將北伯侯之侯爵給了投靠他,出賣自家兄長的崇黑虎之事而發表意見。

除了費仲、尤渾和褚寬這樣早就站在她這邊的臣子不算,大多是振振有詞的幫著西伯侯姬昌說話,認為他雖然沒有通稟帝乙,但是情有可原,不能將其論罪。剩下的有幾名臣子雖然沉默不語,但是其實他們還是偏向西伯侯姬昌的,不然,就不會是不發一言了。

麵對這幾乎一麵倒的局麵,原本王筀鵀覺得自己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但是等事到臨頭,她才發現,自己的心到底不夠強大,依然被氣得要死。聽著這些大臣們左一句崇侯虎“惡貫滿盈”,右一句“造惡多端”。他們的言下之意,就是崇侯虎落得這樣一個下場完全是罪有應得,卻對西伯侯姬昌的做法隻字不提。

儘管王筀鵀和褚寬已經商量好了應對之法,但那其實是無奈之下的妥協之策。此刻她對眾大臣們這般模糊重點的做法很是不滿,因此丟了一個眼色給站在下麵的褚寬,示意他站出來說話。

就算王筀鵀不給他使眼色,褚寬也按捺不住了。他當即出列,說道:“諸位大人口口聲聲說西伯侯‘殄逆除凶’做得對,那在下倒想問問了,這其中誰是‘逆’,誰是‘凶’,又是由誰認定的罪名,可經過朝廷這邊定罪了?”

武成王黃飛虎站了出來,對褚寬的問題避而不答,立在殿上慷慨陳詞:“北伯侯崇侯虎造惡如淵海,積毒似山嶽,貪民財物如餓虎,傷人酷慘似豺狼。惑天子無忠耿之心,壞忠良有摧殘之意。普天之下,雖三尺之童,恨不能生啖其肉!今日西伯侯起仁義之師,除殘暴於崇地,絕惡黨以暢人神,不負天子加以節鉞,得專征伐之意。臣聽聞西岐征伐軍隊所過之處,一路上父老相迎,雞犬不驚,民聞伐崇,人人大悅,個個歡忻,可見西伯侯姬昌所作所為深入人心。因此臣以為,西伯侯姬昌此舉,雖有擅專之嫌,但是所為並非為己謀利,乃是出於一片拳拳愛民之心,還請大王看在他救出陷於水火的黎明百姓身上,不要斤斤計較。”

殷商朝廷中,除了地位超然的太師聞仲之外,文官以被蘇妲己設計挖心而死的比乾為首,武官則以武成王黃飛虎為首。如今比乾已死,黃飛虎算是眾臣之首,他這麼一站出來替西伯侯姬昌說話,頓時一大批臣子跟在後麵隨聲附和。

王筀鵀看著朝堂上幾乎有一多半,近乎三分之二的朝臣幫著西伯侯姬昌說話,至於那些沒出聲的,也未必是忠心殷商的,心中暗道,幸虧她知道這是殷商的朝堂,他們侍奉的君王是帝乙,不然,她都以為自己這是在西岐呢,而這些人的主公是西伯侯姬昌。她的視線落到身旁的紂王身上,看他麵對這一情況,如何應對。

紂王怒道:“姬昌這老匹夫,真是欺人太甚!他素有大罪,隻是朕念他年紀老邁,網開一麵放他回西岐。他竟然不守本土,生出異端來,淩虐大臣,殊為可恨,罪當誅戮。朕準備點將提兵,剿捕逆惡,不知諸位愛卿哪位可替朕分憂呀?”

聽了紂王的話,王筀鵀在心裡暗叫一聲糟。她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朝堂上明明有褚寬這樣幫著帝乙的明白人,但是卻一直拿西伯侯姬昌沒辦法了。“一將無能,累死千軍”這話說的真是一點都沒錯。這個時候,西伯侯姬昌的罪狀還沒定下來呢,哪裡是要對他喊打喊殺的時候,先把他的罪狀定下來,屆時再討論怎麼處置也不遲。

紂王把中間這一關鍵步驟跳了過去,直接都要派兵討伐。若是朝堂上的朝臣都站在他這邊,或者哪怕大部分都站在他這邊,他這樣做倒也無妨,畢竟西伯侯姬昌的罪狀就明擺在那裡。但是現在事實正相反,朝臣們大多都幫著姬昌說話。他這麼做,這不是添亂嘛。

果然,上大夫姚中聞言立刻跳了出來,反對道:“陛下,萬萬不可,萬不可出兵討伐西伯侯呀。似北伯侯崇侯虎這等大惡,助桀為虐,居天子左右,不思忠心體國,反而假虎張威,毒痡四海,權奸蠱國,內外成黨,殘虐生民,以白作黑,屠戮忠賢,為國家大惡。今西伯侯姬昌以仁義廣施,發仁慈之心,救民於水火,伐此亂臣賊子,剪其亂政者,則天子左右見無讒佞之人,竭力還朝堂一個清朗,不枉天子假以西伯侯節鉞之意。所以以臣之愚見,西伯侯姬昌雖有錯,但無罪,甚至反而有功,怎可出兵討伐呢。”

“哦,姚大人這話大謬,恕在下不敢苟同。”褚寬立即出言反駁道:“怎麼,在姚大人看來,這西伯侯姬昌,不僅大王允許,擅自出兵征討和他同一爵位的諸侯,並且不過朝堂,就將其定罪,誅殺,然後又將北伯侯爵位私下給予崇黑虎。這樁樁件件分明是悖逆之舉,可是讓姚大人這麼一說,反而都算不上罪狀,並且還成了有功於朝廷。姚大人,真是好口齒,這顛倒黑白的本事實在是高明,令人佩服。”雙手抱拳,對著姚中作了一揖,“隻是在下想問一句,昔日聞太師遠征北海的緣由,似乎和西伯侯姬昌日前的種種舉動大有相似之處,……”

不等他把話說完,姚中急忙反駁道:“那怎麼會一樣,當時,北海的諸侯可是公然舉起反旗,反叛之心昭然若揭,因此太師才會率兵前去平叛。”

褚寬厲聲道:“可是西伯侯姬昌的所作所為,除了沒有舉起反旗之外,和北海反叛的諸侯又有什麼區彆?這樣的大罪,朝廷不趕緊加以論處,反而還要繼續姑息縱容下去,而且以姚大人的意思,甚至要對西伯侯論功行賞,憑什麼?難道就因為西伯侯姬昌沒有像北海諸侯一樣,擺明車馬反叛嗎?”

這話一出口,滿殿沉默。其實朝堂上的這些臣子們,心中未必對西伯侯姬昌的行為沒有懷疑,懷疑他有不臣之心。隻是紂王殘暴不仁,行事實在是不得人心。再加上,真正忠心殷商的那些臣子,大多在紂王第一時間犯錯的時候,就犯顏直諫,被他給殺了。剩下的這些大臣,雖然不能說心懷貳心吧,但是很多人對殷商的忠誠度不夠。

在王筀鵀看來,這些朝臣,有點類似她穿過來的那個世界的打工者,他們現在是在給殷商打工,但是他們眼看著殷商這條船,如日落西山,有日漸沉沒的危險,並且還不時有性命之憂,因此自然要想法子換一條船。正好,西岐這條船宛如旭日初升,形勢一片大好,而且這船上的人還是認識的,並且以前關係不錯。若是跑去過的話,遠比到一艘誰都不認識,非常陌生的船要好。因此他們就不由自主的開始下功夫,為日後跳槽做起鋪墊來。這就是為什麼朝堂上那麼多的大臣幫西伯侯姬昌說話的緣故了。

不然,就算西伯侯姬昌再厲害,再會為人,也不能結交下這麼多朝臣。他若是有這個本事,恐怕就不會蟄伏這麼久,早就舉起反旗了。而正是因為西岐沒有正式舉起反旗,所以這些朝臣們,就算有心投奔,暫時也不能過去。畢竟西伯侯姬昌還是殷商的臣子,大家同為殷商的臣子,他們跑到西岐去,算是怎麼回事。所以這些朝臣們,隻能留在朝堂上為西伯侯姬昌搖旗呐喊。

彼時微子出班奏道:“西伯侯姬昌擅專征伐,殺崇侯虎,封賞崇黑虎,確實有罪。隻是昔日大王召東、西、南、北四大鎮諸侯入朝歌,將東伯侯薑桓楚和南伯侯鄂崇禹梟首,二侯家將星夜逃脫,回報二侯之子,因此東伯侯和南伯侯兩地反叛,不受朝廷管轄。太師聞仲前腳剛剛平完北海反叛,那邊東海又反了的平靈王。如今天下士馬縱橫,刀兵四起,八方不寧,民不聊生,實在不益再動乾戈。”

“西伯侯姬昌作為四大鎮諸侯之首,實力雄厚,至今依舊按照臣子的禮節,每年向朝歌朝貢,因此他雖有罪,但是到底心中猶存一縷忠心。他受大王白旄黃鉞,為其四處征討征伐,原就有禁暴除奸之意。北伯侯崇侯虎罪不容誅,死當其罪。眾多周知,西伯侯姬昌心地仁慈,最是憐憫百姓,不忍見百姓受苦,這才擅自出兵征討,倒也不算全然有過。以臣之愚見,朝廷發文到西岐,質問西伯侯姬昌之罪,請他上一份認罪文書,並酌情加以懲處,這事就此罷了吧。”微子將西伯侯姬昌這事做了一個論調,說出了解決辦法。

聽了他的話,眾臣皆言大善,表示同意。微子這番話雖然一樣是替姬昌說話,但是細細琢磨之後,就明白他其實想要表達的意思是,現在朝廷四麵作戰,已經很辛苦了,實在是支持不起,再和西岐打仗了,因此姬昌這事,看在他還沒有公然舉起反叛的旗幟的份上,朝廷就不要太過咄咄逼人了,免得逼反了他,最後不好收拾。讓西岐那邊遞過來一個台階,然後朝廷這邊退一步,臉麵上過得去就行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微子和箕子都是皇族,殷商不好,他們也不會好到哪裡去。雖然在殷商覆滅之後,他們也能和其他臣子一樣,投靠西岐,但是因為他們前朝皇族的身份,縱使西岐那邊對他們禮敬有加,恐怕他們的日子也未必能好到哪裡去。畢竟,哪怕他們像阿鬥劉禪那樣無能而又窩囊,身為殷商皇家人的他們依然也躲不過有複辟之心這個懷疑。所以這些皇族出身的臣子,他們雖然不想幫著西伯侯姬昌說話,但是情勢比人強,不得不低頭。

是呀,不管西伯侯姬昌行事怎樣,至少他名義上,還把自己當做殷商的臣子,認這個朝廷。不然,四大鎮諸侯,全都反叛,不僅將會極大的削弱殷商對地方的控製力,而且朝廷的威嚴也會消失殆儘。屆時,更不好收拾。王筀鵀有些懊惱,千算萬算,倒是忘了這一點,把殷商現在的情勢給忽略掉了。不過這個結果,比之前她和褚寬討論還要稍微好那麼一點,因此她丟給褚寬一個眼色,讓他不要扒著西伯侯姬昌的事不放了,繼續下一個問題。

褚寬和王筀鵀有著同樣的懊惱,並且還有著很深的自責。因為在他看來,皇後娘娘沒有想到這一點,無可厚非,畢竟她才接觸朝政多久。但是作為臣子的他,沒能想到,則是失職。因此接收到王筀鵀的眼色之後,馬上出列,說道:“既然諸位大人承認西伯侯姬昌的罪過,那麼崇黑虎接任其哥哥北伯侯崇侯虎爵位一事,不符合爵位傳承規矩,並且他擔任北伯侯之後,並不曾向朝廷上表,請求大王敕封,擺明是不將朝廷放在眼裡。此人出賣其兄,獨占崇城後,北邊地方,俱不服朝歌,由此可見,終非良善,不知該做何處置?”

不等其他人說話,高坐在禦座上的紂王一掌拍在桌子上,說道:“崇侯虎跟隨在朕身邊,屢建大功,原無罪,皆係西伯侯姬昌屈陷,朕豈不明?你們不必以成議而陷忠良也。如今崇侯被叛臣誅戮,情殊痛恨!”傳旨:“命點兵將,伐崇城,緝拿崇黑虎等人入朝歌,以正不臣之罪。”

王筀鵀聞言,忍不住在一旁喝道:“大王!”她真想劈開紂王的腦袋,看看那裡麵裝的是什麼。剛才下麵的朝臣們說的那些話,特彆是微子的話,他到底聽沒聽到呀?若是他聽到了,那聽哪去了?崇侯虎都已經死了,所有的朝臣都認為他死有餘辜,偏你在這裡口口聲聲說他無罪,皆是姬昌之過。姬昌的事已經翻篇,有了定論,並商討出結果來了,他這會兒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這不是又要把事情都往姬昌那裡推,然後接下來,想讓大臣們繼續討論姬昌的罪過嗎?

中大夫李仁出班,奏道:“北伯侯崇侯虎雖有大功於陛下,實荼毒於萬民,結大惡於諸侯,人人切齒,個個傷心。今其被西伯侯殄滅,天下無不謳歌。況大小臣工無不言陛下寵信讒佞;今陛下若是為北伯侯又生異端,此言恰中眾諸侯之口。所以臣覺得,還請陛下將此事徐徐圖之。如若急行,天下人不免以陛下寵嬖幸,以諸侯為輕。崇侯虎雖死,不過如疥癬一般,天下東南,誠為重務。願陛下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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