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三章(1 / 2)

在武成王黃飛虎叛商投向西岐之後,上大夫褚寬求見蘇妲己,想著怎麼處理和安排後繼事情,把其反叛帶來的壞影響降到最低,並且建議蘇妲己,因為西岐目前和朝廷還維持著表麵的臣屬關係,沒有撕破最後一層麵紗,那麼可以發公文給西岐,讓他們不得收留叛賊黃飛虎,或者讓他們將黃飛虎擒下,押解到朝歌來。這一提議,被蘇妲己給否定了。

因為褚寬求見蘇妲己的時候,胡喜媚和王筀鵀也在,兩人並沒有因為褚寬的到來而離開,而是在一旁旁聽。她們也聽到了褚寬的建議,王筀鵀知道,蘇妲己表麵上以西岐隻不過是和朝廷維持表麵臣屬的關係,實際上早已經自立,黃飛虎投過去,他們巴不得呢,怎麼可能會聽朝廷的話而否決了他的話。

但是最主要的原因,是蘇妲己擔心這麼做了之後,西岐那邊把黃飛虎叛國的原因都抖了出來,她一則是嫌丟人;二則是擔心這原因被朝廷的官員和黎民百姓知道,引得他們對紂王更加心寒,從而越發的和朝廷離心離德。三則是引得人們同情黃飛虎,從而覺得他叛國有情可原。

蘇妲己這樣想倒是沒錯,不過王筀鵀覺得褚寬建議向西岐發這樣,想也知道西岐都不會執行的公文,完全是想借此向天下人揭露西岐對殷商的不臣之心。隻是……她湊到胡喜媚的耳邊低聲問道:“怎麼,褚大人不知道武成王黃飛虎叛逃朝歌的原因?”

聽了她的問話,胡喜媚用一副“你怎麼犯起傻來”的眼神看著她,低聲答道:“大王調戲臣妻,以至黃妃和賈氏死亡,從而逼反武成王黃飛虎,你覺得這事是能拿到大麵上來說的嗎?你也未免太小看大姐對宮廷的掌控力了,她一知道這事之後,就已經嚴令宮裡的人不得亂嚼舌頭,否則就拔了他們的舌頭。又有蠆盆那裡的森森白骨在那擺著,但凡那些知情的內使知道厲害,自然會管好自己的嘴巴,所以朝臣那裡應該是一絲風聲都沒透出去,因此褚大人不知道緣由很正常。”

想到自己正是從宮中內使的竊竊私語中明白事情的始末緣由的,王筀鵀對胡喜媚口中的那些知情的內使會管好自己嘴巴這樣的言語不免嗤之以鼻。至於她所說的那些朝臣們更是連一絲風聲都不知道,更是不以為然。就算蘇妲己對皇宮的掌控力比較好,但是奈何她知道的時候都已經是黃飛虎叛逃朝歌之後的事了。這期間足夠那些朝臣們把黃飛虎為什麼會叛離朝歌的緣由打聽得一清二楚了。隻有褚寬,雖然官位不低,但是奈何做官的時間不長,在朝歌的根基還是太淺,所以才會一無所知。

看著胡喜媚和蘇妲己一副消息封鎖得嚴密而沾沾自喜的模樣,王筀鵀在心中暗自歎息了一聲。宮裡少了一名皇妃,黃飛虎沒了妻子,那可是兩個大活人,就這麼死了,這事根本瞞不住。就算將兩人的死因瞞住,但是隻要不傻,這人腦子一轉,前後聯係一下,就能明白是怎麼回事。況且,紂王既然敢做,就要敢當,她倆又何必辛辛苦苦的幫著去掩飾,最後隻會給自己又添加一條罪名,落不得好。雖然心中安息歎息,不過因為她擔心,若是被蘇妲己知道消息走漏,隻怕宮裡又會掀起一場殺戮。何苦再造殺孽,所以她並沒有出言點破。

隻是想到原本的曆史上,蘇妲己和胡喜媚看熱鬨不嫌大,對紂王荒淫無道的作為,不僅從中推波助瀾,而且甚至很多事都是她們起的頭。和如今反應比起來,那個時候,她們對他名聲的好壞絲毫不在意,這樣的變化,是由王筀鵀向她們揭破了女媧的謀算而引起的。讓她們從一個原本隻是執行任務,從頭到尾依然維持著人類和妖怪界限的“客人”,在入了凡俗這些年,終於被同化,學會了從人類的角度考慮問題。王筀鵀忍不住在心裡又暗自歎息了一聲,這種變化是一種成長,但是如果可以的話,她並不希望看到這種成長,而是像原來的曆史上那樣,蘇妲己和胡喜媚依然行事是那麼直白粗暴,直到上斷頭台的最後一刻,依然保持著妖怪的本性該多好。

搖晃了一下腦袋,王筀鵀仿佛要將腦海中不必要的思緒甩出去一般,說道:“我覺得問罪於西岐,討要叛逃的黃飛虎這事是不是應該暫時放到一邊,當務之急是不是應該趕在西岐之前,派人把崇城接管過來才是最緊要的。”

這話說得不管是蘇妲己,還是褚寬都是一愣。到底褚寬反應快,神色一凜,恍然大悟道:“姑娘提醒的是。之前黃飛虎打下崇城後,按照規矩,原本是等其班師回朝後由朝廷指派的,所以,暫時由他派心腹手下接管。誰知道等他回京城後,還未來得及商量這事,慶功宴未完,他就叛逃出朝歌,投向西岐去了。朝廷必須趕在他親信收到他投西岐的消息之前將崇城接管過來,不然被其親信帶著崇城投向西岐,豈不是是將朝廷之前花了好一番功夫,好不容易才那拿到手的崇城就這麼白白給丟了,那才是糟糕。”

算上當時他尚未入朝為官,和王筀鵀的見麵,這次是褚寬第二次見到她。但是在王筀鵀開口說話的時候,褚寬的心中湧現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之後聽了王筀鵀的話,他不由得在心裡感歎她腦子轉的快,竟然把事情想到了他們的前頭,心中不由得又湧現出一股莫名的怪異感。隻是當下關於崇城人員調派的事情是當務之急,他來不及去想,也無法分心去分析這兩種感覺的由來,把它們放到了一遍,想眼前的事去了。

“是了,黃飛虎那家夥投西岐就投西岐吧,但是崇城絕不能送給西岐,必須馬上派人接管過來才行。”蘇妲己也反應了過來,忙不迭的說道。

褚寬眉頭緊蹙,麵露愁容說道:“回皇後娘娘,雖然派人接管崇城刻不容緩,但是這接替的人選……”遲疑了一下,“朝中武官一脈,除了在外征戰的聞太師一係之外,就是黃飛虎這一係,剩下的大多就是在外鎮守邊關的武官一係。屬於聞太師麾下的武官都被他帶走了,在黃飛虎投向西岐之後,朝中剩下的幾名武官,接管他叛逃之後朝歌這邊的事務還分派不過來,根本無法抽調人手去接管崇城。至於下麵的外職武官,則是一個蘿卜一個坑,也抽調不出來。”

忍不住歎道:“況且黃飛虎打下崇城之後,暫代崇城的人選不僅是他手下第一信重之人,官職品級在武官中已經很高了,而且精明能乾,雖是武官,但是對民政也很有一套。臣估摸著,原本黃飛虎的打算,應該是在班師之後,將其親信這個‘暫管’變成永久。若是黃飛虎不叛逃的話,他這個打算倒也不失一個好辦法,如今他這一叛變,去接管崇城的人不管是在品級,還是能力上壓服不了親信,恐怕未必能把崇城接管過來。若是耽擱下去,崇城那邊收到黃飛虎投向西岐的消息,這崇城不僅接管不過來,就連朝廷派去的人,不被綁著隨崇城一並投向西岐就不錯了。”

不等蘇妲己和王筀鵀發表意見,胡喜媚滿心不解的看了看她倆,又看了看褚寬,插言道:“雖然崇城的守將是黃飛虎的心腹親信不假,但他同樣也是殷商的臣子呀。你們憑什麼認為他一得知黃飛虎投了西岐的消息,就會跟著叛離,而不是繼續忠於朝廷呢?”

在她的話音落下之後,一室靜默。好半晌,王筀鵀看其他人都不說話,這才開口:“二姐,如你所說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隻是且不說你所說的這種可能性的大小,單說,如果萬一他隨之叛離了呢?我們這邊沒有準備,屆時豈不糟糕,因此我們必須要事先做好最壞的打算。況且,憑心而論,二姐,你覺得現在的朝廷和大王,還值得臣子為之效忠嗎?”

一語未了,褚寬接口說道:“胡娘娘,你有所不知,黃飛虎委派的崇城這名守將,出身寒微,當兵入伍之後,機緣巧合之下,遇到了黃飛虎,不知怎地入了他的眼,蒙其青眼,青雲直上,才有了他的今天,因此他雖然不能說惟黃飛虎之命是從,但是也差不多。況且武將的心思比較單純,有的時候甚至可以說是一根筋,相比朝廷,他更忠心於黃飛虎。不管黃飛虎做什麼,是對還是錯,從不違背,一直跟隨,從而成為黃飛虎麾下最信重的第一人。因此如果被他得知黃飛虎投向西岐的消息,大有可能跟隨其後,也投向西岐。”

蘇妲己和胡喜媚雖然在插手朝政之後,開始努力學習人類的事務,但是到底比不上表麵披著妖怪的皮,其實內芯是一名人類的王筀鵀。她倆或許不明白褚寬這話的意思,但是王筀鵀聽懂了。

這個時期,黎民百姓對“國家”的概念認知並不強,相反,這應該是一個“士為知己者死”的時代。在階級分明的這個時代,處於下層的黎民百姓,想要改變自家境況,成為官紳階層,基本上隻有入伍從軍這一條路可以走。可是這一條路,完全是拿命去拚。就算是這樣,能從中出頭的人,萬中無一。

黃飛虎的這名親信,能夠從一名小兵,一路扶搖直上升任到高階武官,黃飛虎在其中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所以他忠心耿耿的一直跟隨著黃飛虎也是理所應當的事。不是說他不忠於朝廷,隻不過朝廷和紂王排在黃飛虎後麵罷了。如果殷商現在沒有這麼亂,紂王為人還過得去,那麼黃飛虎叛離之後,他或許還有幾分留下來的可能,但是就其現在的現狀,隻要不傻,都知道該怎樣選擇是最好,況且還有和黃飛虎多年的情分在裡麵。就好比褚寬,他效忠的對象也不是殷商和紂王,而是蘇妲己她們,所以做事的時候,第一時間考慮的就是蘇妲己她們,之後才是朝廷和紂王。

王筀鵀不會忘記,在黃飛虎知道妻子賈氏被紂王調戲,為保名節而自儘,妹妹黃妃找上紂王,為了給嫂子討一個說法,被殺的消息時,當時雖然震驚、傷心、憤怒,但是並沒有第一時間想到反叛,而是其身邊的親信向他提出了叛出朝歌,投向西岐,並竭力勸說他,黃飛虎這才付諸於行動。她不知道勸說黃飛虎的這名親信是西岐安插在他身邊的間諜,還是人心浮動,早就有了這個想法,隻不過礙於黃飛虎和紂王關係匪淺,算是連襟的關係,因此隻能把這個念頭摁下不提。不過她傾向於是後者,畢竟如果不是紂王自己作死,以黃飛虎和紂王的姻親關係,讓他幫著西岐說幾句好話沒什麼問題,但是投向西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黃飛虎的一乾親信也不會不明白這一點,但是他們卻還起了這個心思,可見朝廷和紂王的不得人心,以及從中可以看出殷商這邊人心浮動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