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章(1 / 2)

正如太宰治所說,當七海建人將這一情況向上彙報時,得到了上層頗為曖.昧不明的態度。

隻是個交接負責人的阪口安吾人微言輕,夏油傑差點沒當場掀了桌子,那些隔著屏幕會談的上層們卻依舊是“從長計議”的答複。

“澀澤龍彥的異能在戰略意義上的重要性毋庸置疑,而那位‘大人’也同樣需要謹慎對待。”有人冠冕堂皇地說道,“在二者起衝突的當下,我們需要找到一個合適的平衡點,不能就這麼輕舉妄動。”

這些場麵話幾乎就和說“這事我們不想管”差不多了。會議結束後的夏油傑麵色陰沉地走出會議室,衝等在外麵的七海建人搖了搖頭。

“果然嗎……”金發男人垂下頭,不甘心地握緊了拳頭。

“我不會放棄的。”夏油傑搖著頭說道,“不管是咒術界還是我個人,鐘離先生都幫助了太多。更何況這本就事關橫濱的特殊咒靈,於情於理我都應當解決這件事。”

“我很讚成夏油前輩的話,但是目前有一個很現實的問題。”阪口安吾推了推眼鏡,“不論是對我們還是對高層,眼下最大的關鍵點和難點依舊是找到澀澤龍彥的根據地,而哪怕是這麼多天過去,我們依舊毫無頭緒。”

澀澤龍彥的霧氣籠罩範圍不僅可以攻擊異能者,還能使所有電子設備全部失靈,濃霧又阻擋了視線。這也是為什麼異能特務課一直沒能鎖定澀澤龍彥的原因。

夏油傑沉思片刻,突然問道:“七海君,太宰君他們兩個現在在哪?”

“啊,太宰君和中原君嗎?”七海建人回想起分彆前那兩個少年的對話,“他們回了偵探社,說是要去找那兩位偵探社的偵探。”

“那麼,我們先——”

剩下的話語淹沒在突如其來的刺耳警報聲中,與此同時,特務課內置的廣播也在同一時刻開啟。

“夏油大人!橫濱市多處地區發現密集的咒靈反應!初步估計……全部為一級以上!不排除特級的可能性!”

“什麼?”夏油傑的臉色微微變了。

*

“亂步?”

與謝野晶子驚訝地看著氣喘籲籲的兩人,“亂步今天上午的時候已經和綾辻君一起去到東京出差了,你們不知道嗎?”

“聽說是什麼難搞的關係戶指名道姓要求人去的,礙於麵子也不太好拒絕……”

“太巧了。”沒等與謝野晶子說完,太宰治就立刻出聲說道,“這個時間點和事件的選擇實在是太微妙了,對方是故意支走偵探社的偵探的。”

而支走偵探們的目的自然不必多說,每削弱一份己方的腦,他們找到澀澤龍彥的時間便會向後拖延一點。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偵探社的固定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打來電話的赫然是江戶川亂步。

電話剛一接通,少年偵探那不同於以往的嚴肅聲線就從聽筒裡傳了出來。

“太宰,鐘離先生出什麼事了。”

這句話比起詢問更像是祈使句,顯然那邊也出了什麼意料之外的狀況使得江戶川亂步從蛛絲馬跡中推斷出橫濱的事態。太宰治沒有廢話,乾脆就借著通話的機會將事情同時告訴了江戶川亂步和與謝野晶子。

沒想到竟然發生了這種事的與謝野晶子瞪大了眼睛,下意識看向一旁的中原中也,卻隻看到了赭發少年嚴肅到令人膽寒的表情。

太宰治又講了幾句,似乎是對麵的江戶川亂步質疑了什麼,太宰治說道:“我知道……是的……放心不會有事的……”

聽起來是在安撫,如果不是那邊的江戶川亂步語氣激動到幾乎連話筒都無法完全隔音的話。

中原中也扭頭就走。

而在他下到一樓沒多久後,太宰治也從身後追了上來。

“你去哪,中也?”少年平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中原中也頓了頓,壓抑地開口:“太宰……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嗯?”

“就像你剛才說的那樣,這太巧了。”中原中也轉過身,認真地直視著太宰治,“不論是這件事,還是你。”

太宰治看著他,沒有第一時間說話。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氣,“你的時間把握很微妙,雖然似乎處處都是出於嚴謹的考慮,每一步都在情理之中,但這並不是你會做出來的事。”

“連亂步都這麼激動,你又怎麼會在那時攔著我去搏那一絲的可能性?”

先前隻是一時沒往這個方向上思考,不代表中原中也忽視了這點異常。

太宰治是聰明的,但他同時也是感性的。那時的情況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鐘離還沒跟著澀澤龍彥走遠,太宰治都不會讓中原中也為了防備異能而放慢速度。

看似合理的選擇之下,卻是隻有親近之人才能覺察的漏洞。

太宰治微微垂眸,突然笑了一聲。

“……倒是在不該敏銳的地方相當敏銳嘛,中也。”黑發少年笑著湊近一步,微微前傾了身體,“那麼,中也相信我嗎?”

明明隻是個個字沒比自己高多少的同齡人,稍微的湊近卻帶來十足的壓迫。然而中原中也卻沒有半分後退,他直視著太宰治的眼睛,鄭重地說道:“嗯,我相信你。”

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相信你。

從中原中也眼中讀出這句話,原本是為了看對方笑話的太宰治自己反而先不自在了。他直起身子,看似若無其事地將先前收起的屬於鐘離的手機遞過去,說道:“那中也就先拿著先生的電話吧,如果我猜得沒錯,應該很快就有緊急事件要發生……”

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中原中也立刻接起,從聽筒那頭傳來了織田作之助的聲音:“鐘離先生?”

“先生不在,是我。”中原中也並沒有盲目說出鐘離的事,“織田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

織田作之助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電話那端傳來幾聲槍響和爆破,甚至還有隱約的嘶吼,幾秒鐘後織田作之助粗重了些的聲音才重新響起:“孤兒院這邊稍微出了點狀況,不止一隻的咒靈襲擊了孤兒院,普通槍械沒辦法造成有效殺傷。敦和龍之介快頂不住了。”

話語的尾音再次淹沒在槍械的轟鳴中,而後更是在一陣呼嘯中直接斷了線。

“織田先生?!”中原中也提高了聲音,話筒那邊卻隻剩下盲音。

他一拳捶到了旁邊的牆上。

選擇了孤兒院嗎……

心中劃過這個想法,太宰治直接說道:“中也,你去幫織田作吧。放心,我會找到鐘離先生的。”

說著,他看著中原中也想要說什麼的表情,補充道:“武力方麵我還有其他渠道,所以中也不用擔心我被澀澤龍彥打死哦。”

句尾還開了個地獄笑話。中原中也不為所動,隻是說道:“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既然你不想說的話,我就不問。但是太宰,一定要以自己的安全為先。”

從中原中也嘴裡聽到了和鐘離一樣的囑托,太宰治笑得眉眼都彎了起來,“放心,我會的。”

他笑著注視中原中也離去的背影,直到那個背影在天邊變作一個小點,才點了點肩膀上沉默站著的小畫眉的腦袋。

“現在隻有我們兩個啦。”他笑著說道。

小畫眉應和般輕叫了一聲。

於是太宰治從兜裡掏出屬於自己的手機,撥通了那個由福地櫻癡友情提供的號碼。

*

“世界充盈罪惡,再純潔的孩子也終有一日會被罪惡汙染,是以在那之前予他們以解脫,是為贖罪。”

費奧多爾將黃銅茶炊中烹煮正好的紅茶倒入骨瓷茶杯中,又將茶杯推過去,臉上笑得溫和,“鐘離先生難道不這麼認為嗎?”

澀澤龍彥在回來後沒多久便再次外出了。看上去似乎並不在意費奧多爾是否儘心幫助他,但他臨走留下的異能力結晶卻又明晃晃地昭示著他的不信任。

而他們現在所處的則是一處如教堂般的大廳。

這座被澀澤龍彥用作據點的房子內部顯然是打通重建的,穹頂的銜接處甚至還帶了些許粗糙的痕跡。但下方的窗戶卻是被精心打理過的,斑斕的花窗玻璃將所有的光線都過濾成漂亮的色澤,將整個房間映照得燦爛奪目。

大廳的中央放著一張精致的圓桌,類似這樣的桌子通常都被用來擺放下午茶的用品。而上麵也確實不負所望,大盤小盤的蛋糕、餡餅、甜麵包等豐盛地堆放著,旁邊還有幾碟用作蘸料的果醬和蜂蜜。

如果不是出現在這樣靜謐而空洞的大廳中,這一桌東西幾乎就要讓人以為是什麼俄羅斯貴婦的茶話會。

而現在,卻是兩個男人坐在兩側,交談的氣氛雖平和寧靜,話語中所蘊含的意思卻是讓人不寒而栗。

“孩童撲蝶,純為滿足一己之私,雖殺生卻不自知,以此判彆,是為罪惡。”鐘離垂眸看著那在骨瓷杯子通透而清亮的紅茶湯,“倫常、人性、欲.望,當這些出現碰撞時,便沒有人可稱自己從未有過罪。”

費奧多爾嘴角翹起:“那麼鐘離先生覺得,這樣的罪是不應當被懲戒的嗎?”

“罪惡從不是以私人或其他角度來判彆的,毋論救贖或懲戒。”鐘離不為所動地說道,“當文明中出現由規矩組成的‘社會’時,罪惡便從一個模糊的概念有了切實的含義。”

“無人有權以私人的名義越過規矩。”

“即便是您?”

“即便是我。”

“所以您哪怕是看到橫濱的疾苦也不會救贖?”

“人類自身的苦難從來不需要什麼存在救贖,人類也不是僅僅這般的程度便能擊倒。神權社會被取而代之既是被證實的必然,那便無有‘救贖’這般高高在上的形容。”鐘離平靜地說道。

“人治之世,一切予人。而我不過是在這般塵世中遊離的一介旁觀者罷了,無權管教視線外的參差。”

魔神戰爭之時,祂已在提瓦特生存千年,性格上的棱角早已磨損殆儘,卻因為自身天生的力量而自願接過守護人世的責任。如今那繁華的璃月哪怕依舊麵臨著群魔的環伺,卻也有了屬於人類自己的秩序與力量,他利落地放權予人,便已是不再過問人間大事。

更遑論這從未有過神明治世的、全由人類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來的世界。

他沒有義務、也沒有資格去為這個世界的人類太過傲慢地決定什麼。

左右不過化神成人之軀,管好家裡的幾個孩子,管好自己那一畝三分地,也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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