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2 / 2)

談話忽然中止了一段時間。

“……太卑鄙了,不過或許有用?”

“這樣利用王子不好吧,他看起來是個好人。”

“你才認識他的第一天呢,怎麼能肯定他一定是好人?光用嘴巴說說可不行。”

錫西冷著臉開口,“沒有好人會愛上一個第一次見麵的屍體的。”

場麵又一次死寂了。

“……說的也對,那就這麼定下來了吧,不許他帶走斯諾。”

他們第二天告訴了王子,他們討論的結果,王子也沒有生氣,他每天帶著清爽的笑容和他們打招呼,小矮人們照常工作,每天回來時,都能看到他帶著幾個人,在棺材不遠處散步。

也因此,小矮人們每晚都要開大會。

“他都沒有正事做的嗎?”

“難道我們不同意,他就要在森林裡住一輩子?”

“不行!每天無所事事的人,肯定不是什麼好人!”

他們討論的激烈,對王子卻沒有之前那麼防備了。

每天工作結束,矮人們都要在斯諾的水晶棺邊待上一會,開始王子不會靠近,幾天後,他有事也湊過來了。

“你們唱的歌,能夠維持她身體不腐嗎?”

他大多數時候不會沒有眼色的上來搭話,偶爾也會問兩句。

就像此刻,他若有所思,“那她的身體,現在是已經死了十幾天的狀態呢,還是被停留在死亡的那一刻的狀態呢。”

矮人們發覺,除掉會愛上屍體這點,他算是個好人。

王子白天時常讓手下把水晶棺東搬西搬的,按照他的話是,“公主肯定也想要曬曬太陽。”

水晶棺非常沉。

水晶總是給人單薄透明的感覺,這水晶棺看起來也是精巧絕倫,但隻有試圖搬動的人才知道,這東西到底有多沉。

棺材需要七八個人同時發力,才能艱難搬動。

王子的手下們都不樂意做這事。

今天輪到紅發

劍士,他將雙手抱在腦後,拉長了聲音抱怨,“怎麼又輪到我了啊——這位小姐沒有再曬太陽的必要了吧。”

天氣已經有些涼了,因為王子賴在這裡不願走,一轉眼已經到了秋天,他們原先還抱怨此國的夏季過於炎熱,等到了秋天,才知道這裡的氣候有多厲害。

秋裝沒穿,冬裝先上身了。

紅發劍士來自炎熱地區,他原本以為王子的國家就足夠冷了,沒想到世界上還有更冷的地方,這還是隻秋天呢,他把鑲了一圈絨毛的厚披風都拿來穿上了。

此刻,他一手拽著衣擺,一邊彎腰準備去抬起水晶棺,視線餘光看到和他分到一組的重鎧女人,視線就黏在她的身上挪不開了了,“阿卡麗,你的鎧甲應該很暖和吧。”

女人默默看了他一眼,沒有搭理,默默抬起棺材後部。

“迦南,彆忘記了,你之前還讓阿卡麗把她的鎧甲給扔了。”站在遠處圍觀的長發魔法師扯著自己的發尾,涼涼開口嘲諷。

紅發劍士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也蹲下搬動棺材,“好了我承認我錯了,對了你可以幫我加個魔法嗎,太冷了,凍手。”

魔法師抬起眼,沉默一陣後,他輕輕張開嘴,吟唱了一小節魔咒。

紅發劍士剛把水晶棺搬起來,忽然感覺手上一輕,他蓄的力收不回來,手腕一翻,棺材就往旁邊歪倒,一下磕在了地上。

他張大了嘴巴,整個人都僵住了。

回頭看看,重鎧女人也一臉驚愕,她的手還托在水晶棺上,鎧甲下露出的黑眼睛睜圓了。

他們相顧無言。

紅發劍士扭頭,“我不是讓你給我施個魔法嗎?”

魔法師不願意走過去,以防牽扯到自己,“對啊,我幫你減輕了棺材的重量,你為什麼忽然鬆手?”

紅發劍士崩潰,“我是讓你幫我施個保暖咒語啊!!!”

重量驚人的水晶棺落地時,發出“轟隆”一聲巨響,落地接觸的地麵都產生了微微裂痕,塵土飛揚。

王子正在遠處。

他在遊蕩的時候,正要遇見了工作結束的小矮人們,此刻正走在一道。

他們站在遠處的樹林邊緣,遠遠的都看見了這一幕,王子提高了聲音,“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

小矮人們也都露出了天都要塌了般的表情,邁動短腿就急匆匆的往水晶棺邊跑。

紅發劍士對上他們的表情,連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擺,“這個,其實,我可以解釋的……”

他正準備乾脆跪下謝罪算了,忽然聽到身後傳來響動,下意識回過頭,目光呆呆落到水晶棺上,下一秒就詫異的睜大了眼睛。

他的目光,和棺中的人的眼睛對上了。

那是一雙非常非常黑的眼睛。

蒼白如雪的肌膚對比下,更加顯現出這雙眼睛黑得驚人,像是兩潭深不見底的黑墨,幽深得倒影不出來一點光。

紅發劍士:“!!!”

他一瞬間腦袋空白,死人……死人睜開了眼睛?!!

這時候小矮人們和王子也已經趕到了棺材邊,紅發劍士依舊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他和棺中的人四目相對,驚愕到不知該轉開眼睛。

棺中的公主和他對視幾秒後,忽然抬起手。

花瓣從他的手背上滑落,他修長蒼白的手,抵在了水晶棺的上蓋上。

他推開了水晶棺蓋,坐了起來。

水晶棺蓋落地,發出重重的一聲巨響,在場的,沒有一個人說話,全都安靜而呆滯的注視著忽然從棺材中坐起來的人。

公主起身後,輕輕撫摸自己的發辮,他沉默一會,將手伸到嘴邊,輕輕吐出一小塊紅得驚人的蘋果塊,然後將蘋果塊丟到旁邊草坪上。

然後,他既沒有看王子,也沒看身邊的其他人。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又低垂下眼,扯住自己漂亮精致的綢緞袖子,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眼睛,靜靜落在自己身上的衣服上。

他黑色長發垂在一側的肩膀上,如同漆黑瀑布,他抓著自己的發尾,微微偏著頭,仿佛在思索,又像是在發呆。

然後,他忽然展顏一笑。

那笑容帶著幾分羞赧,又隱約有些狂熱。

“她來過,對不對。”

他的聲音婉轉,略帶沙啞,非常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