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鴻鵠再高舉(2 / 2)

可能是因為他不習慣蘭奕歡離開自己的視線吧。

可是,蘭奕臻的心裡老是對護國寺有種不明不白的惡感,隱隱就覺得,那裡是個危機四伏的地方。

蘭奕歡走後,他越想越是擔心。

或許是想的多了,但是如有萬一,這個代價他承擔不起。

蘭奕臻手指將玉往桌上一扣,發出了“嗒”地一聲輕響。

——既然如此,就不能有萬一。

“殿下。?[]?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有人在外麵輕輕扣了扣門。

蘭奕臻抬起了頭,道:“進來。”

來的人是上次他見過的門客宏安道。

從那一回在東宮聞著肉香見麵之後,宏安道已經徹底對蘭奕臻死心塌地,一心想要追隨太子效力,但蘭奕臻卻將他晾在了那裡,再也沒有接見過,這讓宏安道的心裡十分忐忑。

不過他並沒有去尋找其他的出路,而是選擇了繼續等待。

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再一次被蘭奕臻派人叫來了東宮。

這回,蘭奕臻沒賣關子,而是開門見山地問道:“孤聽說宏先生通曉道家法術?”

宏安道知道皇上篤信各種法術,太子卻頗為不屑,聞言連忙說道:“確實如此,但平日卻不曾以此道謀生……”

蘭奕臻道:“那麼,若是孤讓你以此道取信於陛下,你是否願意?”

宏安道一怔,他倒是不抗拒,可是:“陛下如今甚為寵信敬聞國師,臣恐怕很難再後來者居上。”

蘭奕臻淡淡一笑,說道:“不難。”

他拍了拍手,外麵立刻進來了一名太監,將一隻木匣恭恭敬敬地奉至宏安道麵前。

打開之後,裡麵是兩粒通紅的藥丸。

蘭奕臻道:“前一陣陛下身體有恙,敬聞獻藥治好了陛下的病症,因此一步登天,又有了如今的為國祈福之事。而這兩粒藥丸能夠強身健體,極為珍貴,你若說是自己煉製,向陛下進上,也不愁陛下不會青眼有加。”

“隻是——”蘭奕臻平靜似水的瞳孔下閃動著令人心驚膽戰的冷意,“後續如何洞察人心,投其所好,而不至於一出頭就被打壓下來,就看你的本事了。”

一霎時,宏安道被他的語氣和神情硬生生給

逼出了一身冷汗。

“如何?”

他意識到,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

宏安道說:“好,但我得重新看看過去那些書。”

“給你三天的時間回去準備。”

蘭奕臻道:“然後,孤要你趁敬聞不在陛下身邊時,以最短的時間,獲得陛下的寵信,取而代之。”

*

這一晚,蘭奕歡沒敢入睡,和衣躺在床上,聽著外麵的動靜。

他一直躺到了大約昨天那個時辰,沒有聽到拖地的聲音再響起,覺得不能再等下去了,於是打開係統,再次觀察了一下地圖上那個紅點的位置。

確定好地點之後,蘭奕歡打開了自己的包袱,從厚厚的冬衣下麵拿出了一柄匕首。

匕首上的寒光映進他的眼底,那屬於孩童的稚嫩麵容卻被藏進了漆黑房間的陰霾中,蘭奕歡將匕首藏在懷裡,出了門,循著地圖輕手輕腳地找了過去。

他上一世雖然也在護國寺住了將近兩個月之久,但這條路還真的從未走過。

護國寺本來就建在山上,蘭奕歡兜兜轉轉地走過去,感覺地勢漸高,盤旋而上,直到出現了一處山洞。

紅點開始閃爍起來。

蘭奕歡警惕地回頭看了看,順著山洞走了進去,裡麵又是一個向下的斜坡,斜坡儘頭,豁然開朗。

蘭奕歡抬頭看去,瞬間覺得頭皮發麻,毛骨悚然。

他麵前是一溜排的整整齊齊的土包,足有十來個之多,土包旁邊還有幾個挖出來的坑沒有填上,最角落的位置,放著一隻小棺材。

作為一個打過仗爬過死人堆的人,昨夜蘭奕歡就認出來了布袋中是屍體,也猜測敬聞暗中害死了人,但他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會有這麼多。

而且這個埋法,就像在進行某種法術或者祭祀的儀式一般,說不出的邪性。

正在這時,蘭奕歡忽然聽見後來傳來一陣響動聲,他本來正在出神,猛然被嚇了一個激靈,然後就意識到是有人來了,急中生智,連忙跳進了身邊的一個土坑裡。

緊接著,他就看見昨天那名和尚又拖著一個布袋走了進來。

隻見他把布袋打開,從裡麵滾出來了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孩子,看起來跟韓直差不多,八/九歲的年紀,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

那和尚把他往邊上踢了踢以免礙事,然後轉身要去打開角落裡的棺材。

——是趁著這個時候走,還是做點什麼?

蘭奕歡心中迅速轉著念頭,尚未做出決定,忽然看見地上的孩子好像抽搐了幾下。

他以為自己看錯了,結果對方竟然慢慢自己坐了起來,轉頭四下看看,眼珠一轉,跳起身來就要跑。

蘭奕歡看的著急,有心要叫他跑的動靜小些,可和尚已經轉過了頭來,看見孩子死而複生,也是一驚,隨即轉身就向他追了過去。

蘭奕歡從旁邊摸了塊石頭,照著和尚的後腦勺砸了過去。

他的準頭極好,若還

是個成年人,這一下就是不送對方歸西,也能把和尚砸的昏死過去,可惜今時不同往日,石頭在光頭上砸了“咚”地一聲悶響,和尚踉蹌了一下,猛然回頭。

蘭奕歡在扔石頭的那一刻,已經從土坑中跳出來了,順手掀了一把土,繞過一個墳包向外跑去。

黑暗中,他這麼突然一躥出來,簡直像是剛從墳包裡爬出來的屍體,把和尚給驚得怔住。

反應過來之後,他權衡片刻,拔步去追蘭奕歡。

不管今天的是人是鬼,是詐屍還是漏網之魚,今天這個地方被發現了,就必須得滅口,要不然整個寺廟都完了。

剛才那個小孩之前就受了傷,跑不遠,但蘭奕歡這邊突然冒出來,機靈敏捷,一看就是有預謀的,得先給收拾了。

這裡的山路本來就崎嶇坎坷,又是在黑暗中難以分辨,兩人一追一逃,都是憑著直覺行事。

蘭奕歡很快就有些跑不動了,往前麵看看,發現儘頭已是斷頭路。

他此時站的位置相當於一個半開放的平台,左側是山壁,山壁上有幾處淺淺的洞穴,前方和右側都懸空。

這懸空的高度大約隻有三四丈,底下不遠處就是一片僧人們居住的禪房,甚至蘭奕歡大喊一聲,說不定都可以讓他們聽見。

但是這整個寺廟裡麵都是敬聞的人,他又能把誰給喊過來呢?

蘭奕歡閃身進入了旁邊的一處山洞,縮在最裡麵。

和尚隨後追來,也發現了他無路可逃,急促的腳步便放緩下來,一步步走到洞口停住,陰惻惻地說道:“不打算出來嗎?”

蘭奕歡沒動,和尚便一步步走了進去,離他還有幾步的時候,突然一個飛撲,掐住了蘭奕歡的脖子,迅疾將他提起來,按在石壁上。

這一刻,和尚也終於看清了蘭奕歡的臉,不禁震驚道:“七殿下?”

蘭奕歡掙紮著說:“放我下來!要不然,我父皇把你五馬分屍,我皇兄把你做成肉泥!”

那和尚本來正有些慌,聽到蘭奕歡這句話,反倒將心一橫,意識到也隻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他索性獰笑起來,低聲說道:“謝謝七殿下提醒,看來這事確實不能讓陛下和太子知道。”

他的手指猛然收緊,掐住小孩纖細的脖頸:“你這輩子是貴人,下輩子也記得投個好胎吧——”

突然,他覺得胸口一痛。

和尚低下頭去,發現自己胸前多了一柄匕首,已經紮進去了一半,而匕首的柄端就握在蘭奕歡的手中。

——這、這怎麼可能!

他想驚呼,想質問,喉嚨裡卻隻能發出抽氣的聲音,不由自主地鬆手放開了蘭奕歡,向後倒去。

“你……你——”

那和尚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栽在這麼一個小孩的手裡,隻覺胸口劇痛,正中要害,但由於蘭奕歡力氣不足,深度卻不夠。

頭腦短暫的空白之後,隨著劇痛一起而來的還有極端的憤怒,和尚重重地仰倒在地上

,手的旁邊就是一塊三角形的石頭,他怒吼一聲,就要拿起來砸向蘭奕歡。

蘭奕歡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和尚的手腕。

與此同時,他合身撲出,手裡仍然握著那把匕首的柄端,膝蓋跪上和尚的肚腹之間,借著整個人的衝勁,將匕首再度向內一按!

“噗”一聲輕響,這一次,匕首直沒至柄。

同時,趁著和尚失去力氣,蘭奕歡左手已經搶過那塊石頭,掄起來,衝著他的眉心乾脆利落地一砸。

“呃——”

和尚短促地慘叫了一聲,霍然睜大雙眼。

他的七竅都緩緩流出血來,整個人徹底沒有了反抗之力,生命正逐漸從身體裡流失,隻能不甘地喘著氣,死死盯住眼前的蘭奕歡。

如此乾淨利落地殺人,敏捷、狠辣、果斷……這絕對不該是一個六歲的孩子能做到的,反正更應該是一位久經生死的殺手。

他甚至毫無懼色,月光灑入山洞,映亮了蘭奕歡的半邊臉,也映亮了他唇邊銳利冷冽的笑容,仿佛正在居高臨下地欣賞著這場即將到來的死亡。

顏若寒月,神如霜雪。

王者之威。

“放心,你師父敬聞,很快就會下去陪你。”

蘭奕歡微微俯下身去,含著笑意,在和尚的耳畔輕輕地說:“那麼,再見。”

他手中的匕首一擰,徹底結束了對方的生命。

鮮血逐漸從傷口處溢出,染紅了地上的土地,確定對方徹底不會動了,蘭奕歡才一鬆手,有些脫力地從屍體上滑下來。

他坐在一邊喘著氣,用袖子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

猶記得上一回親手殺人,還是在登基第一年禦駕親征平叛的時候,後來身體不行了,蘭奕歡就沒再上過戰場,隻能高坐明堂之上,看著底下那幫人翻攪風雲,玩弄心機。

這次短暫而激烈的搏鬥,一下子又勾起了曾經那段記憶,一瞬間,他好像又成為了那個一往無前,殺伐果斷的少年將軍。

和尚雙眼圓睜倒在地上,蘭奕歡心裡卻沒有半點害怕和愧疚,反而有股熱血在體內沸騰。

他從來不是個心狠的人,但他的同情心也不會適用於所有人。

當選擇亮出鋒芒的那一刻,他不會再對自己的手下亡魂產生任何憐憫。

上輩子,他也正是如此,放下不忍,拿起鋒刃,一步步坐穩皇位,以為有了滔天權勢,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最終,卻鬱鬱難安,親友離散,不得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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