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奕歡冷不防被嚇了一跳,猛一回頭,才看見是蘭奕臻,“哎”了一聲,道:“給我。”
蘭奕臻故意逗他,說:“不給了。”
二哥居然也欺負人,蘭奕歡小聲嘀咕了一句,很想撲上去搶,但是上次他撞進蘭奕臻的懷裡,還是被蘭奕臻強吻,讓蘭奕歡一時有點不敢鬨騰,胡亂抬手在蘭奕臻身上扒拉了兩下。
他這幅想搶又不敢的樣子特彆可愛,蘭奕臻不禁被逗笑了,又有點欺負小孩的負罪感,把筆筒從身後拿了出來,問道:“在看什麼?”
蘭奕歡這才看準時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東西搶回手裡。
“這是我前天從文玩店裡買到的,才三兩銀子,但你看見這筆筒上的圖案沒有,是薑先生的《雪徑探春圖》,而且還是浮雕紋,簡直是美輪美奐。”
知道蘭奕歡一向喜歡這些東西,蘭奕臻便仔細瞧了瞧,稱讚道:“高手在民間,確實不錯。”
蘭奕歡道:“可惜啊,你看到這裡了沒?這裡仙鶴翅膀上的羽毛紋路原本被磨掉了,白玉微瑕,可把我心疼的夠嗆,我本來想自己動手補上試試,又怕給弄壞了。”
蘭奕歡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筆筒上的紋路:“結果肖楠的手特彆巧,居然幫我修好了!二哥你瞧,我要不說,你也看不出來吧!”
蘭奕臻原本臉上帶笑地瞧著蘭奕歡說話,結果聽他說了“肖楠”二字,笑意就慢慢沉了下去,肖楠有事沒事注視著蘭奕歡的眼神又一次浮上心頭。
那種深情,那種愛憐,蘭奕臻不可能看錯。
眼下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蘭奕歡就在他的跟前,他不敢太過相逼,但要是有萬分之一的可能,被一個突然冒出來
的人趁虛而入,蘭奕臻真的覺得他會活活的吐血慪死。
蘭奕歡說了一會,不見蘭奕臻回答,轉頭一看,用手肘撞撞他:“二哥,是不是啊!你沒聽我說話嗎?”
這還得讓他誇!
蘭奕臻隻好說:“是,是不錯。”
說完之後,一口氣憋著,他終究又加了一句:“這肖楠也不知道是哪來的人才,什麼都會,還對你忠心耿耿。不容易啊。”
蘭奕歡道:“你這話怎麼不對味呢?”
“沒有。”
蘭奕臻摸摸他的頭,說道:“我就是想,你從來都是到哪都能交上朋友,人緣這麼好,我當然隻有高興了。可是這個人才認識幾天,你啊,就這般信任他?”
他覺得他是一個大方、體麵、具有包容心的好哥哥,說話的時候已經儘量克製語氣了,甚至還端出了一點他親娘戚皇後的正宮風範。
但蘭奕歡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蘭奕臻能看出蘭奕歡的心情,他又如何體會不到哥哥的想法?
於是蘭奕歡笑道:“無所謂啊,我不需要操心這個。”
蘭奕臻微怔,蘭奕歡已經撞了撞他的肩膀:“不是還有我聰明能乾又勤勞的二哥,在這一直盯著他嗎?”
蘭奕臻躲了一下,終究被蘭奕歡給說的笑了。
其實這些日子他一直不高興,諸般事務繁雜,心中不免多有鬱結。可是隻要有蘭奕歡在,他就沒辦法完全不高興的起來。
蘭奕歡恃寵而驕,拿手去戳蘭奕臻的臉,說道:“呦,二哥笑啦?剛才你的臉繃的和鼓一樣,我還以為凍住了呢。”
蘭奕臻笑著握住了蘭奕歡的手,說道:“彆鬨。”
同蘭奕歡說了這幾句話,他心中那點不快和醋意也隨之煙消雲散了。
雖然對那個肖楠百般不喜並十分警惕,但從本心來說,蘭奕臻是願意看到能有多一些的人對蘭奕歡好的。
大不了後麵盯的緊點,再多敲打敲打,讓他謹守分寸,也就是了,剩下的,隻要能讓蘭奕歡高興,就是得用的人。
太子殿下看著歡歡喜喜將筆筒擺在桌子上的弟弟,這樣想。
*
深夜,京城,驛館。
來到大雍也已經有一段時日了,其他國家的使臣們紛紛返程,驛館空了大半,幾乎隻剩下了達剌這邊,為了尋找孩子,一直以觀賞風土人情為由逗留不去。
這其實不太合規矩,但因為達剌跟大雍近些年的關係不錯,正平帝一向不怎麼管這些事,太子不吭聲,其他人自然也就不多話了。
又在情報中泡了一天,還親自跑了兩個地方去看,都沒什麼收獲,達剌的兩位王子到了夜裡都有些困乏,弄了點酒來,坐在桌邊對酌提神。
而在他們的旁邊,還擺著第三把椅子,跟前也有酒杯碗筷,椅子上麵,則放著一塊牌位。
這本來是有些詭異駭人的場景,但因為兩人都神色尋常,舉止隨意,看起來竟也有幾分和諧了。
孟恩麵
前還擺著紙筆,他喝兩口酒,凝神思索一會,在紙上寫兩行字。
林罕在一旁看著,指著孟恩,轉頭對牌位笑說道:“小弟,你看大哥是不是也老了。你離家的時候他正當盛年,而如今,我都能看見他的白頭發了。”
孟恩瞥他一眼,沒有理他,繼續寫信,牌位也不能說話,唯有窗台上的火苗微微晃動。
林罕沉默片刻,微微歎息道:“其實我也老了。記得你離家之前的最後那個晚上,咱們兄弟三人還在喝酒。你最喜歡吃阿依泉邊梨樹上長的梨子,可惜那回你也沒吃著。你走之後,我和大哥每年都親手去種上一棵梨樹,今年我們從家裡出發的時候,都已經結滿果子了,你呀,又老是不回來吃。??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他將牌位前的酒杯拿過來,裡麵的酒液潑在地上:“路途遙遠,梨要是帶過來就該爛了,所以我們特地給你帶了用梨釀成的酒,本以為這回能夠開懷暢飲……”
他眼眶漸紅,終於說不下去了,握緊拳頭,一拳捶在桌子上,失聲說道:“你說你這孩子,為什麼沒有照顧好自己,你叫我們怎麼接受……又怎麼和父親交代啊!”
孟恩的手腕一顫,一滴墨跡落在紙上。
相比起弟弟們較為外向的性子,孟恩素來寡言冷肅,得知三弟的死訊之後,表現的也比林罕內斂冷靜,但實際心中也是傷痛欲絕。
他本來想把這件事告知老父,幾次動筆,此時也終究還是寫不下去了,將筆擱下。
林罕搖了搖頭,說道:“大哥,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寫這封信了。”
孟恩看了眼那牌位,微微閉目,片刻之後才說:“你覺得不應該把這件事情這樣告訴父親嗎?”
林罕道:“父親的脾氣一向不好,這些年來也總是因此頭暈心悸。他歲數大了,本來就經不起刺激,再加上最疼愛的就是三弟,若是知道了這件事,我怕他會承受不了。”
孟恩道:“早晚要說。”
林罕道:“是,但還是咱們當麵說出來要放心一些。要不然萬一他看到信後生了病,咱們兩個都不在,那怎麼辦?”
孟恩默然片刻,大概也覺得弟弟說的有道理,於是慢慢地說道:“算了。”
他低聲道:“如果能找到三弟留下來的那個孩子就好了,帶回去讓父王看一看,對他也是一種慰藉。”
林罕道:“彆說父王了,我也很惦記他。也不知道那孩子從小沒有父親在身邊,他娘如何把他養大,現在乾什麼?又像不像三弟?”
孟恩輕聲說:“不管他像誰,都一定是個可愛的孩子。我們這些做長輩的,這些年來太虧欠他了。”
林罕心裡一陣難受,抬手在旁邊那一摞高高的信件上拍了拍,歎氣道:“查了這麼久,情報一份接著一份,為什麼都沒有咱們要找的消息呢?”
孟恩道:“你輕點,旁邊那些還沒看,彆弄亂了。”
他說的有些晚了,有幾封信隨著林罕的動作掉到了地上,林罕彎腰拾起,隨意瞟了一眼,突然整個人都愣住了。
孟恩隨口問道:“怎麼?”
林罕雙手顫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孟恩看了他片刻,好像陡然間意識到了什麼,猛然站起身來,大步走到林罕身邊,一把抽出了他手中的信,定睛看去——
他赫然發現,信封上的竟是阿雅思的字跡!
孟恩停頓片刻,抽出裡麵的信件。
信紙泛黃發脆,顯然已經有年頭了,信中的內容卻是他們之前從未看到過的,上麵清清楚楚地寫著——阿雅思留下的那個孩子,就是如今的七皇子蘭奕歡!
這樣的消息一旦傳出去,容易醞釀成一場滔天的禍事,大概是擔心如此,所以阿雅思在信中根本沒有提及孩子的生母,也沒解釋蘭奕歡是怎麼變成皇子的。
信裡隻是告訴他們,蘭奕歡的胸口上,有一塊小小的胎記。
好一會,林罕才顫聲說道:“大哥,你說這、這是真的假的??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孟恩沒有說話,他嚴謹地、仔細地辨認著信上的字跡,但無論怎麼看,都覺得這確然是阿雅思親手所寫的無疑。
可是為什麼這封信他們當年沒有看到,又為什麼會離奇地出現在這裡。
孟恩忍不住回過頭去,看了一眼阿雅思的牌位。
上麵的字跡在燭火的輝映下,忽明忽暗。
林罕則迅速找了人來,讓他們去問這封信是從哪冒出來的,結果查來查去,隻知道是一處情報點將所有調查到的情報一同送來驛館,但具體這封信是何人送來,又從何處得到,卻還是沒有答案。
事情處處透著可疑,但這個結果,又讓人那麼想要相信。
林罕心神大亂,失魂落魄一般地說道:“你說會是真的嗎?我從第一眼見那孩子,就覺得親切……要不,要不我現在去看看他……”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侄子,幾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甚至忘了此時是半夜。
好在孟恩定了定神,還算清醒,說道:“不行,這件事太奇怪了。他的身份也實在不一般,萬一我們貿然去認,中了圈套,也會連累到其他人的。”
林罕喃喃地說:“對,先查,先查清楚。”
但他雖然這樣說著,其實心裡已經相信了大半,頓了頓又說:“我看這大雍的局勢最近有些亂,咱們派點人手暗中保護那孩子吧。萬一他是……”
孟恩點了點頭:“對,這封信來得蹊蹺,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是被什麼人給盯上了,在將這件事徹底確認清楚之前,咱們也得好好護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