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1 / 2)

敗絮 [穿書] 西瓜炒肉 17579 字 4個月前

趙嶸笑起來很好看。

好看到即便是此時此刻,喬南期心間一抽一抽地疼著,看著這笑容,腦海中還能浮現出趙嶸看著他笑時的樣子。

縱然他在第一排,可離趙嶸和陸星平還是有一段距離,看不清趙嶸的眼神。但趙嶸此刻的眼神……

也許會和當初看他時一樣,甚至更明亮。

喬南期終於移開了目光。

他方才還覺得不論如何都能看著這場婚禮舉行完畢,現下才發現,他高估了自己。

他緊緊握著掛在胸前、藏在衣領下此刻已經見不得光的那兩枚戒指,指尖隔著襯衫的布料,一下一下地摸索著,感受著上麵的紋路。

此間種種,本都已經在他手中。

而他現在,就連默不作聲地心痛,都不能表露出來。

因為這是趙嶸和彆人的婚禮。

因為這是在彆人眼中,他的朋友和趙嶸的婚禮。

趙嶸那曾經日日夜夜戴著他們的婚戒的手,就在這一刻,從此往後,要戴上另一枚和其他人成雙成對的婚戒了。

婚戒的樣式甚至和他手上這對相差甚遠。

全然不同。

喬南期甚至止不住想,這是不是也是趙嶸精挑細選的,是不是趙嶸換了口味,是不是……

這一切他都隻能在心中想,而不能說出口。

也許他現在就算是不顧體麵地阻撓,也沒有人會覺得他是為了趙嶸而來。

喬南期緩緩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好不容易沉下了心間那衝上前阻攔的衝動。

他這一回沒有抬頭。

現下他若是當真看下去,來的路上,他同夏遠途說的那些話,他未必能做到。

眾人麵前。

趙嶸抓穩了戒指,同陸星平無聲地道謝之後,轉頭看了眼所有人最後方,記錄著婚禮現場的林律師等人。

對方隔著所有賓客,遙遙給他點了個頭。

——看樣子,這保密協議算是失效了。

前方,坐在趙嶸那群人數不多的朋友中的劉順似乎注意到了趙嶸的目光,還當趙嶸是在看他,抬手和他招了招手。

趙嶸:“……”

他哭笑不得地收回目光,又有些擔心自己此刻神情變動被其他人察覺。視線轉動時,他的目光難以避免地有看到了坐在前頭的喬南期。

這人方才還在看著,此刻卻微微低頭,不知在想什麼,表情也不清明。

趙嶸目光一頓,複又收了回來。

他緩緩放下心來,跟著步驟,給陸星平戴上了這枚隨隨便便挑選的戒指。

輪到陸星平時,陸星平將戒指拿在手中,卻抬手,止住了趙嶸伸手的動作。

趙嶸一愣。

隻見陸星平微微湊近,極有分寸地湊在他耳邊幾寸外,用很低很低的聲音和他說:“你如果不高興,隨時可以停止。”

不高興?

第二個人這樣問他了。

方才婚禮還沒開始時,方卓群也是這樣問他的。

是他表現了什麼,或者做了什麼,讓他們都誤會了嗎?

怎麼會不高興呢?

辦一場倉促的假婚禮,保密協議就失效了,等他和陸星平辦好法律程序,他會拿到遺產的一半。那是曾經顯赫至極的陳家四分之一的家產,即便不在楊城,他隨便去什麼地方,這筆錢都足夠讓他直接立足於世家圈子裡。

輕而易舉的一筆大買賣。

也是趙嶸一開始的目的。

“沒有,”他也壓低了聲音,輕聲對陸星平說了實話,“我還挺開心的,我就要獲得我想要的生活了。如果非要說的話……”

“就是有點心情複雜。”

他曾經為了喬南期,甚至不是為了喬南期,隻是為了一個留在喬南期身邊的機會,就放棄了這些。

如今,這一切卻對調了過來。

而他剛才設想了無數種可能的意外,擔憂著喬南期這個不太穩定的因素,可這場婚禮居然當真平平穩穩地走到了現在。

婚禮開場的時候,趙嶸甚至在想,這麼多人看著,如果喬南期當真連最後的平和都不顧,那麼,這人一直以來的喜歡、後悔,其實不過都是自私的笑話。那他也不是不可以放棄最後的體麵,乾乾脆脆和這人撕破臉算了,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就當十年光陰似箭,被他一把拉動弓弦,射到了不知哪裡的遠方。

可喬南期什麼都沒有做。

趙嶸自然心情複雜。

他伸手,笑了笑:“就差這一步了。”

陸星平點了點頭,給他緩緩戴上了戒指。

至此,塵埃落定。

喬南期再度抬起頭來時,趙嶸和陸星平已經完成了交換戒指的環節。

夏遠途坐在他身側,低聲問他:“你……?”

“我沒事。”他在回答,更像是在對自己說,“我沒事。”

夏遠途似乎無話可說了。

待到那些流程結束,陸星平讓到場的人隨意走動,帶著趙嶸去和陸家的一些親戚做那些客套無用卻不得不做的交流。

喬南期仍然坐在那裡。

他望著前方剛才趙嶸站過的地方,驟然道:“我是不是……一個很失敗的人?”

他這輩子,隻遇到過兩個豁出一切來愛他的人。

一個是喬安晴。

他的名字是喬安晴取的——原先很美好的寓意,喬安晴的喬,賀南的南,期望的期。是她把他領養回來,不在乎血緣的隔閡,為了把喬家交給他,一點一滴,將他養成了十幾歲時意氣風發的模樣。

可她最終卻因為一個不值得的賀南,一點一點地抑鬱、發瘋,最後連他的挽留也沒用。

他沒有留住喬安晴。

第二個是趙嶸。

他不僅沒有留住,還不得不親眼看著趙嶸走遠,而隻有他站在原地,孤身一人,無親無靠。

他這樣的人……

當真是擔得起“失敗”二字。

喬南期心中不知百轉千回了幾遍,隻是這話說得突然,在他身側盯著他的夏遠途一時之間甚至無法理解這句話。

夏遠途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

這不可能是喬南期說得出來的話。

夏遠途清楚地記得,喬安晴去世前後,喬南期的性格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唯一不變的,便是那從始至終的驕傲。

喬南期從不低頭。

即便有過在賀南麵前虛與委蛇般的低頭,那也不過是表現出來的假象,內裡,喬南期從未發自內心地認輸過——後來他也確實贏了,贏得漂漂亮亮,贏得酣暢淋漓。

至於對他們這些同輩的人,那邊更不必說了。彆說同齡人,就算是他們的父母,誰提起喬南期的名字,不會帶上幾分敬畏?

夏遠途一直以為,這輩子喬南期都不可能會認輸。

因為沒有人能讓他這位無往不利的發小認輸。

可他卻實實在在聽到喬南期自己說出了“失敗”這樣的話。

鮮花芬芳,觥籌交錯,氣球在輕微的暖氣流動中飄蕩著。

天色已然暗了下來,穹頂鍍了一層鎏金,眼看星夜將至,場館內點綴的優美燈飾都亮了起來,提前給地麵鋪了一層星河。

像是喧鬨卻平靜,繁榮而美好的歲月。

隻有喬南期一人,不在其中。

沒聽到夏遠途的回答,喬南期居然荒誕地又問了一遍:“我是不是一個失敗的人?”

“不是,”夏遠途這回不假思索,“你怎麼可能是?”他目光掃了一眼周圍都在蠢蠢欲動湊到他們跟前來的那些人,接著說,“你抬頭看一下,他們都在等著你站起來,等不及要湊到你跟前。”

“湊到我跟前乾什麼?”喬南期扯了扯嘴角,自嘲道,“圖我的地位?事業?財勢?那些我都有。”

他看向趙嶸。

趙嶸和陸星平不知何時已經同人走到了他們附近,正笑著和彆人談天打趣。

他說:“可我想把這些都贈予的那個人,什麼也不稀罕。”

“那你也……哎,那你也不至於失敗。天涯何處無芳草,”夏遠途自己是個花心的,不知道該怎麼勸,說來說去都是那些話,“分手都會傷心,走出來了就不會覺得有什麼,說不定還會慶幸自己又遇到了新的心上人呢。”

這話本來是為了安慰喬南期的。

可話音剛落,喬南期渾身一僵,複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趙嶸。

夏遠途這才回過神自己的添磚加瓦,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把剛才那些話也咽回去。

趙嶸和陸星平已然走了回來。

有他們共同的朋友看到他們還坐在這,招呼道:“老夏,喬大,怎麼還坐著?”

他們一群人站在一塊,當真像是婚宴上幾個朋友圍在一塊,插科打諢間說幾句恭喜。

喬南期克製地看了一眼趙嶸,斂下神情,緩緩起身。他實在太擅長偽裝,以至於此刻,即便是想刻意流露些許心間的酸楚,也做不出來這事。

他隻能麻木著,聽到其中有人道:“星平,你這也太突然了。你們當時的婚約不是沒打算履行,我收到請柬的時候人都懵了。”

“對啊,還有趙嶸,”有人接著說,“以前你還常來和我們玩,最近一年多都不怎麼見到你,叫你你都不來。”

沒有人提陳家的事情。若是趙嶸當真隨著陳家出事落魄了,他們或許根本不會給一個眼神,可現在趙嶸站在他們麵前,還和陸星平結婚了,他們自然又是另一種態度。

又有人點頭:“結果今天突然給我們玩個大的,厲害啊。”

另外幾人也笑了起來,顯然一個想法。

陸星平笑道:“有的事情就是很突然,沒辦法。”

趙嶸插了一句,他似乎生怕彆人誤解陸星平一般,急忙道:“和學長沒關係,是我要這麼快結婚的。”

這話無異於火上澆油。

喬南期目光沉沉,麵上神情不變,可他垂著的手握得緊緊的,快要把自己的指節都給捏碎了。

夏遠途不著痕跡地站在他身前一點,一副隨時準備拉架的樣子。

他們聊了一會,喬南期有一搭沒一搭地說幾個字,注意力全在趙嶸身上。趙嶸每一次笑,每一次動作間露出那枚剛剛戴上的婚戒,每一次和陸星平說話,都是在他心間多挖一個孔洞,他自然全無心思在那些聊天內容上。

隻不過喬南期在其他人麵前向來是這一副萬事不過心的淡然模樣,除了知情的其他三人,竟也沒人瞧出區彆。

他們這夥人雖然不至於像夏遠途陸星平還有喬南期這樣熟,但好歹算得上是能信得過的朋友,沒有其他人那樣的誤會,知道喬南期和陸星平之間沒有什麼。

但當年趙嶸怎麼看喬南期的,那些聲色場所裡,燈紅酒綠中,一杯又一杯酒下肚的時候,其他人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用夏遠途的一句話來說,就是十個人看了,十個人都會覺得深情款款。

隻是趙嶸都和陸星平舉辦婚禮了,也大大方方地邀請了喬南期,其他人多半覺得趙嶸是放下了。

放下的□□,那便不是不可提及的過去,而是茶餘飯後的談資。

先前那說婚事突然的人開玩笑道:“我還記得以前趙嶸你天天追著喬大跑,這可幸虧喬大當時沒和你看對眼,不然你哪來的和星平的緣分?喬大這麼看還是根紅線呢,不知道今天帶的是什麼賀禮——”

這人聲音戛然而止。

喬南期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這眼神甚至不是全然單純的寒涼,而是裹著火的冰刃,徹骨的冷,卻又灼燒得很。

這人險些沒抓住手中的高腳杯,噤聲之後,甚至不敢開口詢問說錯了什麼。

夏遠途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這話要是放在以前,確實一點問題都沒有。

他們這一圈的人,從來和那些紈絝玩不到一塊,提起來都是帶有三分蔑視的,即便以前趙嶸為了接近喬南期的時候和他們一同玩過,他們也天生便帶著高高在上的姿態。沒人覺得這話有什麼不對——畢竟誰能和喬大看對眼?

以往那些鶯鶯燕燕,能和喬南期一同出席一次晚會都算高攀。

但今時不同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