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觸感(2 / 2)

夜霧 殊娓 17661 字 4個月前

“哦,給黃櫨弄的。你說她不喝酒麼,我給她調了一杯椰汁香檳,還放了冰塊和檸檬,我貼心吧?”

“我當然沒......”

黃櫨不知道他在國外發展得到底如何,信以為真,還挺同情地安慰他:“退學可能是不太好找工作機會。彆灰心,我們這種正常畢業的,就業壓力也一樣大呢。”

但徐子漾有自己的算盤。

徐子漾不答反問:“那你看的是什麼?”

徐子漾在心裡怒吼,吼完,突然愣了愣,想起什麼似的,突然說:“繪畫是一種語言,不是你想要一幅牛逼的作品,而是你想要對這個世界訴說什麼。”

花草樹木也許有靈,但最讓黃櫨心裡熨帖的,是此刻庭院裡陪著她的人們。

人都到了二樓,黃櫨仍能聽見他扯著嗓子唱歌的聲音,他唱男女對唱的情歌,一人分飾兩角。

徐子漾靠在椅子裡,趁人不備,湊近孟宴禮,“乾什麼啊,這麼護著?”

有一次夜談,徐子漾喝多了,靠在椅子裡大著舌頭說:“孟哥,不是我冷血。好吧,我就是冷血,反正我覺得你不該是現在這樣。”

可她擔心他不快樂。

她畫畫時不拘小節,衣服和手上常沾蹭到顏料和鬆節油。在畫室時她從不在意,反而是在孟宴禮家,她會時時留心,怕把自己搞得太狼狽,給人觀感不好。

徐子漾有種莫名其妙的儀式感,連財神節都想過。

“管他為了什麼,能贏就行唄。我幫你倒一杯,就幫你許願以後成個畫家,日進鬥金,怎麼樣?”

這種活動黃櫨不想參加,但私心裡,她有點想聽徐子漾喝多了吐露的那些,關於孟宴禮的事情。

徐子漾納悶地看孟宴禮一眼,“你那是什麼表情啊孟哥?沒事兒的,就放了半杯香檳,就算一整杯都是香檳,那才幾度,不至於吧?”

“孟哥,你怎麼這麼冷漠,那天黃櫨在書房給你發SOS時,你可不是這種態度!”

其實那一刻,黃櫨腦子裡完全沒有想到贏比賽的事情。

要是一整杯,她現在應該已經斷片了。

楊姨跟著當地習俗,也去市場買了新鮮的肉和菜,準備包餃子吃。

徐子漾其實是被孟宴禮叫下來的,也是聽孟宴禮說,黃櫨準備參賽,讓他多少給指點一下,看看能不能幫到她。

“無酒精的總可以吧,飲料唄!”

“好的。”

“我也不是為了錢......”

霧氣隻縈繞在遠處山間,午後的暑氣漸漸散去。

“我和財神爺許願了......”

農曆7月22那天,是青漓人認為的財神節。

許是這些天家裡明顯熱鬨,連楊姨都似鬆了一口氣,無意間透露過。

“她20歲。”

那一刻黃櫨扭頭去看孟宴禮,隻看見他平靜地垂下眼瞼,動作很輕地趕走了一直圍繞在餐盤前、撲閃著翅膀的夜蟲。

徐子漾被孟宴禮在桌子底下踢了一下,差點咬到舌頭,緊急改口,“沒、沒怎麼成功過!你是不知道我失敗得多慘,我......”

孟宴禮能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呢?

黃櫨停下畫筆,“以前老師說過,很多人善於摹,但止於摹。也許我就是那樣的。”

徐子漾看了好一會兒,下了個結論:“這個基本功挺可以的啊。”

隻是後來知道孟宴禮不再畫畫後,作為同行的惺惺相惜,徐子漾一度十分可惜。

有了徐子漾做對比,黃櫨才恍然發覺,原來男人到了孟宴禮他們這樣的年紀,也不是一定會沉穩溫和的,依然可能是少年心性。

庭院裡有花香馥鬱,有歡聲笑語。

“啊?她不是上三樓叫你去了嗎?你沒看見她?”

徐子漾本身是個情感十分淺薄的人,他認識孟政一也同孟政一要好。

他幫黃櫨,就是幫未來的“孟嫂”。

護著她所以躲閃不及,隻感覺黃櫨的身體撞上他的肩,以及,自己耳邊一片溫軟的觸感。

這是很多很前,在國外看展時,孟宴禮和他說的。

還讓我指導!

她喜歡聽孟宴禮說話,也開始對孟宴禮好奇,想知道他更多的事情。

看來他孟哥回歸,指日可待。

希望他,百福具臻。

黃櫨畫畫時很專注,沒再說話。

畫畫過程裡,心裡反而比較平靜,也能心平氣和地參與徐子漾那些聒噪了。

那天從早晨開始,碼頭每艘船出行都會放爆竹,天色未暗,已經有人在放煙花了。黃昏降臨,那些煙花開始在夜空中顯現輪廓。

徐子漾給黃櫨的建議是,真覺得畫不出來時,可以先臨摹一幅名家的畫,找找感覺,靜靜心。

桌子上確實放了一杯有點淡淡椰香的東西,徐子漾說讓她嘗嘗,適不適合她的口味。

“我28歲怎麼了!28歲就不能當個被人嗬護的寶寶了嗎?”

“要有信心啊,失敗一次兩次又不是什麼壞事!”

她說,有你們在真的挺好的,熱熱鬨鬨,宴禮也能開心些。

黃櫨心裡有種不安。

他扶著黃櫨手臂,打算把人拉起來:“黃櫨?不舒服了?”

黃櫨挺認真地問:“你也失敗過?”

“孟哥,救我!”

筆尖勾勒出戈黛瓦夫人光滑的脊背線條、腰窩以及臀部。勾勒出她僅用長發遮擋著的胴體。

“香檳?”

畫畫時聽到孟宴禮的聲音,黃櫨會下意識回頭去看。

老實說,他聽說孟政一去世的消息,並沒有什麼難過的情緒。畢竟他親爸被小三勒死在家裡時,他都沒掉過眼淚。

“臨摹我還行,自己畫就不太行。”

不想拂了他的麵子,反正又不是酒,黃櫨拿起來喝了半杯,總覺得裡麵的甜味似曾相識。

現在,徐子漾把這句話說給了黃櫨聽。

直到她扭頭,對上徐子漾的目光——

話沒說完,她像是頭重腳輕坐不住,向前栽倒。

徐子漾隨口接:“會不會是你閱曆太少了啊妹妹,讓我坐畫室裡正兒八經畫畫,我也畫不出來。我都是在賢者時...咳!”

“怎麼了?”孟宴禮湊近一些,做出側耳傾聽的姿態。

“就你那瓶留著結婚的香檳,不是為了黃櫨打開了麼,我想著不喝也浪費了,放了椰奶和檸檬汁。”

黃櫨沒忍住,笑出聲。

簡直莫名其妙,黃櫨搖了搖頭,繼續畫她的畫。

徐子漾夜裡非要搞個夜宵酒會,正在畫畫的黃櫨也被拉去了:“妹妹你放心,孟宴禮說過你不喝酒,我給你調了一杯特彆的,你喜歡椰汁是吧?”

在一起時間久了,黃櫨也不總是躲到樓上去,經常在飯後留在客廳,和孟宴禮、徐子漾隨便聊上幾句。

孟宴禮上樓時,黃櫨就坐在樓梯上,過廊燈沒開,昏暗光線下,她蹲坐成一團。

孟宴禮捏捏眉心。

這姑娘似乎沒有要起身的意思,他也就無奈地俯下身:“起來吧,樓梯涼,女孩子著涼不好。”

上一秒還在一本正經地“傳道受業解惑”,下一秒,徐子漾那雙花花綠綠的塗鴉鞋上爬了隻毛毛蟲,他被嚇得一蹦三尺高,順拐著跳出去,連外語都飆出來了。

孟宴禮摸出手機,本來想給黃櫨打個電話,餘光瞄到桌子上的東西,問:“這杯是什麼?”

“喝了半杯。”

後來黃櫨多心地揣測,也許楊姨打理整個庭院的花草,就是因為她相信花草樹木有靈,能帶走人的不開心不愉快,所以才種了那麼多。

“嗯。”

孟宴禮一直留意,怕黃櫨磕著碰著。

但孟政一死了就是死了,他不能理解孟宴禮因為這件事而放棄畫畫,也不能理解失去親人的悲慟。

孟宴禮顯然是對這些沒什麼興趣,徐子漾便轉頭來找黃櫨,慫恿她和他一起倒酒:“你也許許願,沒準兒你那個什麼比賽,就贏了呢,豐厚獎金等你去拿。”

這位畫家在音樂上沒什麼天賦,黃櫨聽了半天,才聽明白,他唱的是《因為愛情》。

那段時間,黃櫨都在畫那幅《馬背上的戈黛瓦夫人》。

“她喝了?”

他想,黃櫨是學畫畫的,孟宴禮現在這麼護著黃櫨,為了幫她,都變得沒有之前那麼抵觸談畫畫的事情了。

“沒空。”

黃櫨問:“你看什麼?”

她沒細想過什麼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舉動,也沒想過“給人觀感不好”這種思維裡,到底是怕給誰觀感不好,讓自己如此在意。

“妹妹,你去把孟哥叫來唄?我剛才叫他,他沒理我。他在三樓呢。”

孟宴禮一直神秘,但神秘些是不會讓她掛心的,她尊重所有朋友的秘密。

她隻是想,如果有眼下有一個願望成真的機會,她希望孟宴禮沒什麼讓他不高興的事情。

有一次徐子漾在,黃櫨看著孟宴禮接著電話邁上樓梯,身影最終消失在樓梯口處,完全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兒。

而“孟嫂”畫畫,孟哥肯定不能視而不見。

指導個屁啊!

啥也不讓說!

其實這是他剛從某美院論壇裡搜的,也不知道有用沒用。

他一句“賢者時間”還沒說完,被孟宴禮不鹹不淡瞥了一眼,隻能自己圓回來:“我說的是閒著,我都是閒著時間瞎捉摸,才能畫出來的。”

她扭頭,隻看見徐子漾扭動著,在楊姨的幫忙下,從後脊衣料裡抖出一塊已經融了棱角的冰,落在草坪上。

沒一會兒,徐子漾也下樓來了,看見黃櫨的畫架,非常熟稔地過來和她打招呼:“早知道你是同行,我就不用費心找彆的話題了。你那個酒吧宣傳頁我記下來了啊,有空咱們一起去喝一杯怎麼樣?”

孟宴禮說:“她不喝酒。”

他親自跑到碼頭,買了當地人釀的糧食酒,提著酒壇子回來,說要把酒倒在小酒杯裡,放在窗外上過夜,財神路過喝了他的酒,不好意思不給點財氣的。

黃櫨才剛懟過人家,對徐子漾的突然熱情幫助,總覺得不好意思,撓撓耳垂:“你們聊聊天,吃水果就好,我自己慢慢畫吧,不用替我擔心的,反正初篩都可能過不去。”

黃櫨抬起頭,看著他,好像有話要說。

他自己是憑感覺畫畫的,沒怎麼正統學過,理論啥也不是,感覺來了就畫,沒感覺就拉倒。對於卡靈感這種事,徐子漾完全不能感同身受。

生活富足、沒體驗過人間艱苦的徐子漾,憋了兩秒沒憋出來,悻悻提高聲音,“反正我就是挺慘的!”

她同他耳語:“孟宴禮。”

可能還真至於。

孟宴禮下樓時,黃櫨並不在,轉頭問徐子漾:“黃櫨人呢?”

這樣的話,會不會有一天,孟宴禮也能回來,重新拿起畫筆?

窗外煙火不斷,帝都市禁放煙花爆竹,連過年都沒這麼熱鬨過。

“不能吧。”

油畫完成得都會比較慢,黃櫨預計這幅畫要花12天。

他沒等黃櫨回答,大笑著走了,笑完開始唱歌。

黃櫨不知道發什麼了什麼,隻聽見徐子漾像見鬼了一樣尖叫:“鯊人啦!楊姨!孟哥把冰塊塞我衣服裡了!快幫幫我。”

暑假以來,黃櫨確實沒有認真完成過一幅畫,或許真的能在臨摹中找到一些靈感,她想了想,決定摹《馬背上的戈黛瓦夫人》。

原版未篡改內容請使用普通瀏覽器移至.官.網(culiuwenxue)且退出瀏覽器模式

百.度.搜.醋.溜=.兒-=文.-學.官.網,最快追,更新.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