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邃闥(2 / 2)

夜霧 殊娓 10067 字 4個月前

這些黃櫨也聽不太懂,她曾經因為把LOL聽成畫家“魯本斯”而被笑話過,之後他們再聊遊戲,她從不多話。

直到陳聆問她在畫什麼,黃櫨才順口接了一句:“我也打算畫一個小幅畫,送去試試。”

“對了黃櫨,我有個問題,早想問你了。”

陳聆掀開奶茶蓋子,用勺子挖裡麵的布丁,邊吃邊說,“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其實黃櫨有什麼心事,還挺明顯的。

之前她畫板上貼了一句黃景仁的《感舊》,“從此音塵各悄然,春山如黛草如煙”,陳聆就和仲皓凱說,“兄弟,你的機會來了,黃櫨和她喜歡的那人,多半沒戲。”

但沒過多久,這句詩就被她撕掉了。

而且黃櫨周末經常不在畫室,每天歡快地往校外跑,雖然畫畫進度沒怎麼耽誤,但她偶爾手機震動時,那副欣喜又雀躍的樣子,是騙不了人的。

黃櫨也不扭捏,笑得稍顯害羞,點頭:“是呀。”

陳聆轉身,拍著仲皓凱的肩膀:“兄弟,我今晚請你喝酒。”

被仲皓凱不耐煩地一巴掌把手拍掉了。

“你男朋友最近怎麼沒來接你出去?”這句話是仲皓凱問的。

“他出國啦。”

陳聆一愣:“我去,異國戀啊?黃櫨,你可太有勇氣了。不談是不談的,剛開始談就敢嘗試異國?”

學校裡分分合合的情侶很多,畫室裡也常常有新八卦。

同學們總結下來,發現異地戀分手的概率非常高,每學期都一大把一大把的。前些天他們班裡的女生分手,哭得差點抽過去,就是異地戀,男朋友劈腿了。

所以大家都說,異地感情難以維係。

至於異國,加個“更”字吧。

但這些黃櫨不是很知情,不解地問:“異國戀怎麼了嗎?”

“也不是說不好,就是會比較辛苦,畢竟連聊天都有時差。算了,我也不懂,瞎說的瞎說的。”

仲皓凱皺著眉,一臉“你那是什麼破對象”“怎麼都不為你考慮考慮”“剛談沒多久出什麼國”“還他娘的想不想處了”的煩躁:“你那個男朋友,什麼時候回來?”

說完,他橫了一眼身旁正在用口型說他“皇上不急太監急”的陳聆。

黃櫨毫不知情,還在專心往畫布上鋪顏色:“下個星期吧。”

“吧?!”

她莫名其妙看向仲皓凱:“怎麼了?”

“沒事兒!”

這次孟宴禮出國,黃櫨本人倒是沒什麼不安。

比起暑假時離開青漓那種心情,可要好太多了,雖然不是時時刻刻都在聯係,但也挺安心的。

這段時間,有過一個好消息。

之前學校在和孟宴禮那家私人藝術展館談合作,進展似乎不錯,孫老師找過仲皓凱,想把他的一幅畫送過去,給評估人員看。

令黃櫨沒想到的是,孫老師也會找她。

老師說她準備參加這次校內小展的那幅畫不錯,到時候也可以一起送過去試試。

黃櫨非常高興,但這件事她暫時沒和孟宴禮分享。

她有種感覺,到了國外的孟宴禮,心情一定不會太好。她也不想在他低落時,歡天喜地。

黃櫨的好消息沒及時告知,壞消息孟宴禮倒是知道得挺快的。

壞消息是,她參加國際美院交流賽的畫,是過了初篩,但沒過複篩,不能進決賽了。

這個消息她才剛知道不到一個小時,孟宴禮已經從國外打了電話來。

“你怎麼會這麼快知道我沒過的?”

“留意了一下官網信息。”

那天,孟宴禮陪她打了很久的電話。

能聽見他那邊比較嘈雜,偶爾聽見他用外語和旁人說一句什麼。似乎有些忙,但他沒掛斷電話,一直在陪著她。

其實更需要安慰的人,該是孟宴禮吧。

有時候黃櫨猜測,他也許會看見病魔纏身的弟弟;也許要麵對以淚洗麵的媽媽和爸爸;也許會在葉燁的婚禮上,想起弟弟和葉燁熱戀時的親密,因此而稍顯遺憾......

但這些也許會出現的負麵情緒,孟宴禮一次都沒和她提起過。

學校裡陸續展出學生作品,黃櫨站在一尊雕塑前,久立不前。

作品的名字叫“邃闥”。

意思是,幽深的小門。

她惶惶想到,也許孟宴禮心裡,就有這樣一扇門。

門前落了結實的鎖,無人能進,包括她。

說不失落是假的。

可是黃櫨想起,在夜霧濃重的青漓海邊,她蹲在礁石上,孟宴禮曾遞給過她一罐椰奶。

不是其他什麼飲料。

是椰奶。

最開始她以為隻是巧合。

直到十一那次楊姨和徐子漾一起來帝都,黃櫨和他們去野生動物園玩,中途在冷飲店休息。幾杯飲品被服務員小姐姐端上來時,孟宴禮拍掉了徐子漾那隻正準備去拿椰奶冷飲的手。

徐子漾哇啦哇啦亂叫。

孟宴禮卻說:“那杯給黃櫨,她喜歡。”

他一直知道她喜歡椰奶,不是巧合。

好像是在青漓的某次早餐時,楊姨烤過椰奶味道的曲奇餅乾,當時她多吃了幾塊,還很丟臉地噎到過。

仔細想想,確實是從那次之後,孟宴禮給她的飲料變成了椰奶。

從展廳出來,黃櫨接到孟宴禮的電話。

她沒提“邃闥”帶給她的感覺,隻在聽出他稍有疲憊時,搜腸刮肚,一連給他講了好幾個從小到大畫室裡發生過的笑話。

黃櫨戴著和孟宴禮同款的米白色圍巾,穿梭在入冬的校園中。

冬風蕭瑟,她小跑了幾步,邁進畫室樓裡,喘出團團白霧,還是在給他講:“初中時候有一次,畫室老師病了,給同學電話,讓他轉達我們今天畫素描。那個同學就和我們說,老師說了,今天都畫樹苗。”

聽到孟宴禮的輕笑聲,黃櫨也跟著笑:“孟宴禮,你在乾什麼?我說的這些,你會不會覺得好幼稚好沒意思呀?”

等了兩秒,他沒回答,黃櫨停在走廊裡不走了,壓低聲音,“你敢說會你就完了!”

“當然不會。”

“算你識相。”

走廊裡很空曠,落日餘暉從窗口撒入。

她一隻手舉著手機,一隻手摘掉圍巾,動作在空氣中掀起一層細小微塵。

黃櫨已經忘了自己剛剛問出去的第一個問題,卻在隔了幾秒鐘之後,忽然在電話裡,聽到孟宴禮的回答。

他語氣很認真:“我在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