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心事(2 / 2)

夜霧 殊娓 8449 字 4個月前

自從父女間那次談心後,黃茂康也試著用自己的方式,和黃櫨多一些交流。

於是這位老父親,在女兒放假的第二天,約了女兒一起爬山,還要去寺廟裡拜拜掌管財富的佛......

黃櫨當然對拜財神沒什麼興趣,這座寺廟也沒有青漓的“覺靈寺”古樸幽靜。

也許因為新年將至,從停車場難得的車位,便能看出香火旺盛。

黃茂康去請香時,黃櫨一個人在殿堂之間閒逛,又小心地避讓著挨挨擠擠的人群。

香火氣息中,總覺得這裡有種無聲的熱鬨,不喧嘩,卻也不寂靜。

也許因為來這裡的人,都所求頗多,因此心聲嘈雜吧。

因為是寒假,黃櫨的手機調了鈴聲,入寺前忘記關閉。

手機突然響起時,她對著周圍的人歉意地笑了笑,接了電話,往人跡少的角落走去。

過廊裡有一處轉角,綿延著一排鬆樹。

黃櫨躲在這裡,聽見電話那邊傳來徐子漾的聲音:“怎麼我打電話給孟哥,他都不理我的,打了八百個,愣是沒人接。妹妹,你們乾什麼呢?沒打擾你們什麼吧?”

黃櫨已經習慣了徐子漾整天拿他們打趣,淡定地說自己沒和孟宴禮在一起。

“哦,那可挺難得的,我瞧著你倆像連體嬰兒似的,居然沒在一起嗎?”

鬆樹上落著兩隻不知名的鳥,也許因為天氣冷,脖子縮在胸脯羽毛裡。

怕驚擾它們,黃櫨壓低聲音,說自己和爸爸在外麵,今天沒去孟宴禮那邊。

她最近對徐子漾態度稍微好些,多少還摻了點幸災樂禍。

因為黃櫨聽孟宴禮說,現在是徐子漾整天往“粉紅桃子”酒吧跑,但人家程桑子,已經懶得理徐子漾了。

當時黃櫨盤腿坐在沙發上,吐出喝椰汁的吸管,樂嗬嗬地說:“哈哈哈,他活該!”

徐子漾可能是在程桑子那邊受挫了,最近話格外多。

聯係不到孟宴禮,還要拉著黃櫨叨叨叨。

黃櫨一開始還在認真聽著,後麵聽見他事無巨細,連院子裡的無花果樹剩下幾片葉子都要白話一遍,她終於耐心不足,開始頻頻走神。

背靠著的不知道是一間什麼房間,隔著牆壁響著有節奏的木魚聲。

突然有人撞鐘,鐘聲震得人心笙動蕩,黃櫨被驚了一下,扭頭向鐘樓那邊看去。

也是在這個時候,她忽然想到:

要不要求個平安符,送給孟宴禮的弟弟?

過年時,孟宴禮總要回家的吧?

徐子漾也在電話裡聽見鐘聲,嘴很欠地說:“哎呦,妹妹,我沒聽錯的話,你在寺廟裡吧?乾什麼呢?要是背著我孟哥偷偷出家,他可是會傷心的。”

“陪我爸爸來的。”

順著這個話題,黃櫨也就把剛萌生的想法,和徐子漾說了一下。

聽到她提起要給孟宴禮生病的弟弟求平安符,徐子漾在電話裡沉默半晌,沒像最開始那麼歡快了。

他問黃櫨:“我說,你該不會到現在,還不知道孟哥為什麼放棄畫畫吧?”

黃櫨壓根沒想過去窺探孟宴禮的隱私。她覺得,隻要他不想說的,都是他的隱私。

所以麵對徐子漾的問題,黃櫨有些無言以對。

“到現在,你也不知道他的家庭狀況,對吧?”

就這麼簡簡單單兩句話,戳中黃櫨的隱秘心事。

她也不是真的完全不在意的。

不該窺探。

可她也曾坐在光線明滅的放映廳中,把手伸向孟宴禮的眉心,徒勞地想要撫平那道紋;

她曾駐足於一件叫做“邃闥”的雕塑作品前,失落地發現,孟宴禮有一扇緊緊關閉著的心門;

她曾在擦拭家中那兩幅Grau的畫框時,像他一樣蹙起眉心,想象著,到底是多麼大的生活動蕩,讓他放棄畫家的身份。

黃櫨知道,她和孟宴禮的感情很好很好。

但孟宴禮仍然是一團迷霧,難以捉摸。

佛像慈悲肅穆,香案上供香嫋嫋,黃櫨看著蒲團上俯身叩拜又起身雙手合十祈禱著的人們,一時無言。

電話裡徐子漾應該是換掉了話題,又開起無關痛癢的玩笑,她勉強應付幾句,掛斷電話。

來這裡的人都心事重重,現在好了,她也成了一個心事重重的人。

“黃櫨,走了,這邊。”黃茂康請了一大把很粗的香,在不遠處衝著黃櫨招手。

“來了爸爸。”

她起身時,心不在焉,一頭撞在低矮的鬆樹枝上,驚飛了兩隻鳥。

黃茂康逢殿便拜,他們在寺裡幾乎耗光了整個下午。

從寺廟出來,黃櫨看見爸爸靜音的手機裡擠滿了未接電話和信息,他一邊開著車,一邊把耽擱下來的公務處理完。

黃櫨主動要求爸爸把自己放在路邊,然後去忙他的事。

她站在路邊,給孟宴禮撥了個電話。

孟宴禮那邊很快接通了,黃櫨“咦”了一聲,問:“徐子漾還和我說,他打了八百個電話給你,都沒人接的。”

“手機靜音。”

“可是我才剛撥給你,也就2、3秒吧,你就接起來了,是在看手機麼?”

孟宴禮說不是,是給她設了鈴聲,其他人靜音。

黃櫨有些意外:“還有這種操作?”

她聽見孟宴禮似乎在自嘲似的笑著,語氣稍顯無奈:“花了點時間,把其他人都設成了無鈴聲,這樣,你就是最特彆的那個人了。”

然後他問她,“有點幼稚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