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敢拍全臉,隻露出了半個下巴。饒是如此,他都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才敢按下發送鍵。
但那邊依舊沒有回複。
白念又等了一會兒,把手機丟到房間,他自己坐在客廳沙發上畫畫。回過神來已經到了中午,白念放下畫筆,走到房間撿起了手機。
-Y:抱歉,剛才被我媽叫走包餃子,沒來得及看手機。[圖片]
案板上擺滿了圓滾滾的餃子,一部分看著規整又圓滿,另一部分歪歪扭扭。
白念忍不住翹起了唇角:醜的部分是你包的嗎?
-Y:雖然醜,但是好吃。
-沒有白念:我不信,除非你讓我吃。[狗頭]
-Y:你想吃嗎?
-沒有白念:hhhhh那你給我凍著,我回來後去你家吃。
過了一會兒,那邊發來一個“好”字。
時間快到中午,白念不敢聊太久,發了個表情包結束對話。
很快有人按響門鈴,酒店的廚師給他送來午餐,一桌子滿滿當當。白念給白文浩打了個電話:“爸爸,你今天回來吃飯嗎?酒店的送了好多,我吃不完。”
“抱歉,我還有工作要忙,你自己先吃。”
“怎麼過年也回不來啊?”白念皺了皺眉,有些擔心,“是不是領導壓榨你不放你走?”
短暫的安靜後,白文浩的聲音傳來:“沒有,我上頭沒有領導,是我自己要工作。”
白念握著手機,眼睫緩緩垂了下去。
“抱歉,爸爸還不能回家,你自己在家注意安全,想去哪裡玩讓司機送你去。”
“哦,”白念聲音明顯失落下來,但還是強行打起精神說,“那你工作彆太累了,注意身體。”
“好,我還有事,先掛了。”
“嗯,爸爸再見。”
醫院病房,白文浩放下手機,麵色一片蒼白。
“白院長,”方競看不下去,忍不住說,“不如讓白念過來吧?他在路上就一直問你,要是他知道你生病了,肯定會很擔心的。”
白文浩卻隻是搖頭,冷冷道:“不要做多餘的事情。”
……
除夕夜,白念獨自吃了一大桌年夜飯,又把剩下的菜品收進冰箱。晚上也隻有他一個人,白念把春晚當背景音,開始直播畫畫——
[之前說的直播,今天補給你們了。]
網友看到推送進來,都驚呆了。
[我去!Miss大大也太寵粉了吧,除夕夜,他竟然還在畫畫!]
[嗚嗚嗚,我真的會愛上這個男人的!]
[好耶!這次是新年賀圖!]
有聰明的粉絲隱約猜到他是自己過年,紛紛在彈幕裡刷祝福。
[大大新年快樂!]
[大大新年快樂!]
[大大新年快樂!]
看著一條條祝福,白念覺得春晚也沒那麼難看了。
他一連畫了四個小時,下播時已經快到十二點。看手機才發現,8點多時,嚴時律給他發過消息。
-Y:蘭花開了[圖片]
圖片中,一根淺綠的花莖立在墨綠的葉片裡,花莖上長著朵朵蘭花,白色的花瓣包裹著翠綠的花心,小小一簇,纖細又優雅。
白念心頭一陣驚喜,忙低頭打字:竟然開花了!香嗎?要開多久?我回來時還能看到嗎?
很快,嚴時律的電話打了過來。
白念把手機貼在耳邊,努力按耐住語氣的雀躍:“你還沒睡啊?”
“沒,守歲呢。”嚴時律聲音很輕,聽起來比平日裡都要放鬆。
白念:“我也在守歲。”
嚴時律:“穿著短袖?”
白念想起自己之前發的那張照片,有些尷尬:“沒有,晚上有點兒冷,穿的長袖。”
“很香。”嚴時律突然道。
白念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什麼很香?”
“蘭花。”嚴時律說,“你早點回來,應該還能看到。”
“好哦,”白念點點頭,順杆往上爬,“如果你現在給我拍個視頻,那就更好了。”
電話那頭有短暫的停頓,隨即傳來一聲輕笑:“行,我給你打視頻。”
電話掛斷,視頻接通,最先出現在鏡頭中的是嚴時律的手。
“可以看到?”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
白念呼吸有一瞬加快,他定了定神,不動聲色道:“嗯,可以。”
嚴時律站了起來,拿著手機往外走。很快,開花的寒蘭出現在了鏡頭裡。
“可以看清嗎?”嚴時律問。
白念:“可以,但不太清楚。”
“這樣呢?”一隻手神伸進鏡頭裡,撥開了擋在前麵的葉片。
綻放的寒蘭,終於完整地出現在了鏡頭裡,白念目光卻落在了那隻手上。
他很早前就發現了,嚴時律的手很好看。
不會過分大,以至於顯得粗野;但也不會偏小,缺乏男性氣質。他是那種剛剛好的尺度,骨節沒有變形,皮肉包裹得剛剛好,放在美術生麵前,是會被當做優秀範本圍觀的那種。
“還看嗎?”一道聲音突然喚回他的思緒。
白念:?
他偷看手被抓包了?
白念猛地回過神來,脫口而出:“我沒看啊!”
“沒看?”嚴時律一愣,隨即輕笑一聲,“那你剛才在看什麼?”yushugu.
白念:“……不是,我是說我看好了,可以了。”
嚴時律“哦”了一聲,沒什麼表情的說:“那我進去了。”
白念:“好的。”
嚴時律轉身往客廳走,屏幕中出現了春晚畫麵。與此同時,背景音裡傳來春晚主持人的倒數聲:“10—9—8—”
白念在心裡默默倒數:7—6—5—
“4—3—2—”嚴時律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
白念一愣,還沒回過神來,嚴時律已經電話那頭說:“白念,新年快樂。”
男生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氣音,仿佛在他耳邊響起。
“砰——砰——砰——”
窗外有煙花綻開,落在漆黑的海麵。
白念坐在沙發上,心臟砰砰直跳。
煙花散落,窗外重新歸於黑暗,一片寂靜中,白念兀地開口。
“嚴時律,可以讓我看看你嗎?”
似乎沒想到他會提出這個問題,那邊出現了短暫的愣怔,這才說:“你等一下。”
一隻手擋住了鏡頭,漆黑中能聽到一陣腳步聲,房間的關門聲。再次放開時,白念看到了鏡頭裡的嚴時律。
“好了。”他坐在床頭,神情有些緊繃,耳廓染著一抹不明顯的紅。
白念靜靜地看著他,突然笑了一下,然後問他過年做了什麼。
嚴時律不是個健談的人,在電話那頭平鋪直敘地彙報著,他回家後做的事情。和媽媽一起包餃子,幫爸爸修釣魚竿,與爺爺一起寫對聯,向奶奶學習如何剪花窗。
都是些很平淡、瑣碎的事情,但白念卻很喜歡,央求著他多說一點。
伴隨著嚴時律的聲音,白念不知不覺睡著了。
他在夢裡回到了小時候,那時的他,也和嚴時律一樣有個熱鬨的新年。
……
白念是被窗外的陽光照醒的。
他昨晚睡覺時沒拉窗簾,7點不到,明亮的陽光就透過窗戶,落在了他的眼皮上。
白念揉了揉眼睛,起床洗漱,然後拉開衣櫃,換上了一件白襯衫。早晚有些冷,他在襯衫外加了件馬甲,不會太休閒,但也不是特彆正式的樣子。
今天他打算去找白文浩,既然爸爸沒時間回家,那他就去爸爸公司裡。
離開前白念拿起手機,這才發現屏幕亮著,裡麵出現半個成年男人的下巴,喉結線條分明。
昨夜的記憶再次出現在腦海,白念這才發現,他竟然和嚴時律視頻了一晚上!
“嚴時律?”白念不確定對方醒了沒,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
那邊沒有回答,白念隱約鬆了口氣。然而就在他打算結束通話時,鏡頭裡的人突然翻了個身,緊接著視角上移,嚴時律的臉出現在了畫麵中。
“你醒了?”他緩緩開口,聲音帶著氣音,又低又啞。
白念莫名有些臉紅,默默把鏡頭從臉前移開,故作鎮定道:“嗯,我今天要出門一趟。”
嚴時律又問他:“春節有什麼安排嗎?”
“沒有,”白念幾乎沒有猶豫,“在家,然後等開學回校。”
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點頭:“好,我還有事,先掛了。”
白念也要去找白文浩,點點頭,結束了通話。
可惜過程並不順利,當白念出現在白文浩公司樓下時,被門口的保安攔住了,問他有沒有預約。
白念說出了白文浩的名字,對方也不願意放行,隻是讓他拿訪客碼。
白念頓了頓,隻得聯係了方競。方競卻說他們在外地出差,沒有在公司裡。
“這樣啊……”白念點點頭,一臉失落地轉身離開。
也是他太任性了,沒有提前告知就冒冒然然找過來,結果人都不在這裡。
白念打車回家,把自己關在畫室裡畫畫。
一旦拿起畫筆,他心中的紛擾繁雜就全都消失了。他沉浸於其中,仿佛這個世界隻有他自己。
直到肚子餓得實在受不了了,白念這才停下畫筆,準備吃點東西繼續。
冰箱裡還剩了不少菜,白念用微波爐熱了兩個菜對付。
等待的時間裡,他低頭看手機打發時間,卻發現有兩個嚴時律的未接電話。
一個是13:11,還有一個是13:45,距離現在都快兩個小時了。
嚴時律找他?
白念撥了回去:“我剛畫畫呢,沒接到你電話,你有什麼事嗎?”
沉默半響,那頭徐徐開口:“可以來一下小區門口嗎?”
白念沒反應過來:“小區門口?我家的?”
嚴時律:“嗯,正門。”
“可以啊,”白念走到門口換鞋,有些好奇,“你幫我叫了外賣嗎?如果進不來,可以讓快遞小哥交給物業。”
嚴時律:“必須本人簽收。”
白念:“好,那我馬上下去。”
然而當他來到小區門口卻發現,並沒有什麼快遞小哥。
正月初一,南國溫暖的冬季,嚴時律背著書包站在小區門口。他懷裡抱了個花盆,正風塵仆仆地看著他。
白念呆呆愣在原地,好一半響才回過神來:“你怎麼來了?”
嚴時律:“寒蘭花期太短,我送來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