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看到,此時的赫連,背對著她,早已閉上了雙眼,鮮紅的血液自他眼縫中泊泊淌出。
全麵釋放妖紋的後遺症終於徹底爆發,痛苦的來源不止是手指與腳掌,更有如狂風暴浪的痛楚碾壓著他的身體,全身的骨頭仿佛要被融化一般。
洞穴內再度恢複安靜。
偶爾會傳來赫連的低喝一聲“來了!”
再便是古韶華揮刀的聲音,切開肉 蟲身體後,體內難得積攢的一點元力又揮霍一空。
赫連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再去轟開一個洞口停下來去休息。
他已經看不到頭頂上方的那抹亮光,更看不到出口還有多遠。
這種不知儘頭的等待,才是真正的煎熬。
古韶華不知道赫連現在的艱辛狀況,但也能感受到他的身體因為疼痛而微微顫抖起來。
心中竟然也跟著一緊,赫連是天闕樓出了名的打不怕,不怕受傷,不怕疼,可如今他卻幾乎抑製不住身體的顫抖。
可想而知他此時此刻,正承受著怎樣的痛苦。
她抬起頭看著上方越來越大的光亮,眼中散發著驚人的光芒,驚喜交加的拍著赫連的肩膀,道:“赫連,赫連,我們快出去了。”
赫連悶悶的應了一聲,口鼻接連溢血,快到了就好,否則他真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到幾時。
古韶華滿眼期待的看著那出口,沒有發現赫連的異樣。
一段艱難的行程終於走到儘頭,赫連用最笨的辦法將他們二人一步步帶離了這深淵。
古韶華最先跳下赫連的背,仰頭呼吸著久違的空氣。
赫連卻一聲不響的,直直的倒了下去,嚇了古韶華一跳。
趕緊翻過赫連的身體,卻忍不住驚呼一聲,她是著實被赫連這副模樣給嚇到了。
七竅流血,麵上慘白得如屍體一般,她趕緊伏下身子,耳朵貼上他的胸膛,去傾聽他的心跳。
當她聽到那微弱的心跳聲時,這才鬆了一口氣。
回過神來,就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何自己會如此緊張,難道是真的怕他死掉了嗎?
這可惡的家夥,影響她的前程,搶她的吊墜,還奪走自己的身子,怎麼想,自己脫離危險的第一時間,不應該是直接殺了他麼?
如今刀就在手邊,令她卻怎麼也拿不動刀了。
她眼中陰晴交加,咬了咬牙,道:“罷了,看在你是姑奶奶我的第一個男人的份上,這次就不殺你。”
原本想著不殺他,一走了之已經是對他最大的寬容。
可感受到他身體越發不妙的狀況,視線又落到他血肉模糊的手腳之上,她的步子又怎麼邁步出去了。
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手指抹過脖間的吊墜,光芒一閃,陡然浮現出一顆褐色藥丸。
琥珀吊墜既然可以封印一隻蜘蛛妖獸,其中自然也有保存空間的能力。
乾她這一行業的,沒備些傷藥自然是不行的。
動作十分粗魯的將那藥丸塞到赫連口中,然後就這麼靜靜的蹲到他身旁,等待著他的醒來。
若是她就這麼走了,這家夥被野獸給叼走吃了可就不好了。
無聊之際,仰著腦袋數著天上的星星,心中微微悵然。
原本以為自己加入天闕樓後,自己會孤獨的一人走上天闕巔峰,可如今卻被這麼一個家夥乾擾了她的人生計劃。
她出生在一個貧苦的家庭,但是她的父親卻因為迷戀上一個青樓女子,為了博得那女人一笑,竟然將家中錢財儘數變賣。
可青樓那裡是什麼地方,一擲千金的地方。
即便他變賣了家中全部家當,恐怕也難以摸到那青樓女子的一塊衣角。
有的男人會因為權力和富貴而瘋狂,自然也有男的會為了女人而瘋狂。
可她的父親卻是已經到了鬼迷心竅的地步,竟然將她的母親,自己的結發妻子賣到了永安城最廉價的黑巷窯子裡。
不過短短一天時間,他就那這那換來的銀兩去聽那青樓女子彈奏了一曲。
而三日後,她在那無人的黑巷中,找到了已經完全冰冷的母親,毫無生機,體無完膚。
那一年,她不過才十二歲。
父親不是名門子弟,卻流戀於煙花之地,過著紙醉金迷的日子。
而她的母親,卻死在了無人所知的小巷之中,就連一個像樣的裹屍的草席都不曾有一張。
她身無分文,背起已經浮現出屍斑的母親去了城西外,徒手拋了一個坑,挖的鮮血淋淋,才得以讓母親入土為安。
可父親卻不打算放過她,他既然可以賣掉自己的結發妻子換做喝花酒的銀兩,自然也可以賣掉自己的女兒。
她被自己的父親打得奄奄一息,賣到了與她母親同樣的窯巷之中。
父親換得了銀兩,頭也不曾回的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