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深沉的眼眸恢複一抹亮光,他隨手將手中的書卷仍在案上,端起一旁羹湯,也不嫌燙,一口飲下。
“談何原諒與否,陳年舊事,何必多提。”
美豔婦人笑容淒涼,兩行眼淚簌簌垂落下來,她摟住身前男子的脖子,緊緊貼著他那寬廣的後背,悲戚道:“事與願違,並非本願,與其這些年豐郎你記掛那事,對妾身態度不冷不熱,讓妾身飽受折磨,倒不如一劍殺了我。”
中年男子歎了一口氣,大手握住掛在胸前的柔軟雙手。
“青曼…我知那事並非你的過錯,從未怨過你,隻是心又鬱結,不知從何應對,並不是有意針對你,你是我妻,我自當護你周全都來不及,怎會舍得殺你。”
名喚青蘿的婦人嫣然一笑:“妾身就知豐郎不會如此絕情。”
中年男子眼底深邃,他沒有再去重拾書卷,而是轉過身看著自己美豔動人的妻子,緩緩道:“以往你從不會主動提及往事,今日為何如此反常?可是為了門外那人?”
青蘿宛然一笑,道:“當年那件事,對虧了有夏少卿相助,大義滅親,不然咱們夫妻定位因為那事落人口實,他且算是幫助了咱麼夫妻二人,今日我見他在殿外跪了許久,委實可憐,他既然有所求,咱們何不幫幫他,權當償還當年之情。”
中年男子眼中飛快的掠過一道詭芒,他嘴角弧度彎出一個輕蔑至極的弧度:“當年之情?大義滅親?曼兒,你不會認為夏運秋會是如此一個簡單天真之人吧?”
青曼黛眉輕蹙:“豐郎是說他是用心不純?”
中年男子不屑冷笑:“能夠親手殺死於自己有大恩的兄長,這樣的人物…心思如何能夠稱之為純良,我羅生門,雖然不是什麼好地方,羅生門人也不求能夠出些什麼名門正義之士,但世間倫常,仍是不可背道而馳,他夏運秋殺死兄長,不是大義滅親,而是想要邀功獻寵!”
“邀功獻寵…怎會如此…”青曼臉色微白,好似失望。
“曼兒你心地善良,看不透這人心黑暗也是情理之中,隻是為夫要告誡你一點,千萬不要去可憐夏運秋這種自作自受之徒,畢竟…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中年男子眼底閃過一絲柔情之意。
青曼將這抹柔情看得真切,甜甜一笑,道:“妾身並非是可憐與他,隻是那方瘸著實可恨,夏運秋能夠殺了如此畜生,實在是解恨,妾身一直將此事銘記於心,所以想償還這份情誼。”
中年男子歎了一口氣:“你啊……就是性子太軟了,也罷,既然夫人都開口了,為夫豈有不從之理。”
緊閉的殿門再度開啟,隨著那一聲平淡如水的“進來吧”,夏運秋這次是渾身大震,激動得不能自已。
負責守門的一名羅生門侍衛冷笑道:“看來夏大人運氣不錯。”
夏運秋沒有答話,臉色在從地上爬起來的瞬間,那抹難以控製的激動情緒極快收斂,恢複到以往的陰鬱之色。
他衝門口兩位守衛微微行了一禮,然後十分認真的整理衣擺上跪出的褶皺,一抬靴,一襲黑衣便也融入到了殿中的燭火之中。
一名守衛看著身邊的同僚,冷笑道:“這便是打不死的蟑螂命格了吧。”
另一人淡淡說道:“誰說的準呢……”
…………
“屬下夏運秋,見過吳豐大司座!”
進入殿中,夏運秋再度恭敬的跪伏在殿內地板之上,語氣帶著一絲難以忍耐的顫音。
吳豐,羅生門四大司座之首,地位僅次於至高無上的三位掌教者。
而那三位掌教,分彆為門主夜無眠,執政官軒轅難,司運上官棠。
而這吳豐雖然地位不必這三位大人,卻也是除了這三人以外,在羅生門內地位最高者,入了他的殿,容不得夏運秋不激動。
他本以為自己就算是跪死在殿門外,也永無進殿可能,他所求不多,隻盼著能夠依靠當年之功,求得吳豐能夠鬆口,讓自己進入那聽閣之中。
卻不曾想,這位大人居然恩準他進入這滂沱殿。
“看來你在恒源商會拍下的‘補魂丹’對你沒有用。”案前,吳豐神色淡淡的看著地上跪著的夏運秋說道。
夏運秋低聲道:“是,用處不大。”
這幾年,他一直都知曉,這位吳豐大人對他可謂是十分厭惡反感,而這厭惡與反感,是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兄長而造成的。
而他卻一點也不後悔,因為在這厭惡背後,他得到了他想要了地位。
夏運秋是一個十分驕傲的人,他能夠抵製住修行者破境的誘惑,多年將自己的修為壓製在凝魂巔峰境界,為的就是鋪就出更加長久的修行之路,這是常人難以做到的。
他相信,在他破鏡那一日,便是他潛龍出淵的崛起之日。
然而,這一日還未到來,就被顧然一記板磚將他拍到了更深的深淵之中。
他恨!
他悔!
他怨!
他絕望!
他的神魂受到了無法彌補的傷害,識海內的神魂之力無法在凝聚,甚至無時無刻不在消散著。
無法凝聚神魂,這就意味著,他的修行之路,已經走到了儘頭。
所以…他現在卑微的跪在這裡,像一個卑微的乞丐,等待著案前那人的施舍。
“你應該知道……”吳豐不再去看地上的夏運秋,仿佛多看一眼都覺得乏味至極,他緩緩開口:“本座不欠你什麼,雖然你替本座殺了方瘸,但在那之後,你亦是等到了屬於你自己的東西,這一切,你不會天真的以為是你一手所得吧?”
夏運秋將頭埋得更低,沉聲道:“屬下明白,這一切都是司座大人在暗中相幫。”
“看來你很聰明。”
吳豐眼中乍現精芒,冷冷道:“既然知道是本座在暗中助你,你與本座之間,便再是兩不相欠,如今你還有何麵皮跪在本座麵前!”
沒有任何借口與理由,夏運秋咬牙道:“我卑微如沉賤如泥,還望司座大人憐憫。”
“三日!”吳豐神色不耐。
“什……什麼?”夏運秋這時才敢微微抬頭,一臉錯愕的看著案上那個偉岸男子。
吳豐道:“你想入聽閣,本座給你三日時間,你自行且去吧。”
夏運秋心中驀然一沉,這絕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雖然進入聽閣是他的目的,但是……三天實在是太短了,其中書籍有萬千,且每一本書晦澀難懂,一本醫術或許你第一眼看去會理解成一本劍譜,一本劍譜第一眼看去或許在你眼中又成了棋譜。
而補魂之術,是上乘術法,自然不會一眼看透找出。
三天對他來說,根本不可能找到補魂之術。
吳豐麵上不耐愈發濃烈:“機會本座已經給你了,滾吧!”
袖袍一招,一股排山倒海,洶湧澎湃的無形力量直撲夏運秋而去,那股力量看似隨意間觸發,卻似滄海逆流暴瀉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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