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多麼可笑,那時他初獲新生,他的親生母親卻是最想要他性命的那一個。
他的父皇,隔著珠簾,聽到動靜的他甚至不願進來,似是十分抵觸,便命令宮女將他扔入冷宮,自生自滅。
可吳嬰從來就不是自生自滅的性子。
他在那冷宮之中,一待便是十年。
因為他想活下來,見他想見的人,拿他想要的眼與傘。
他知曉那些東西並不屬於自己,但是他還是固執的想要。
他自地獄陰間而來,縱然身染血汙,極邪極惡,也願為了心中那一抹乾淨黎明之光,來這人間走一遭。
尋一安靜淨土,來呈放一把傘,一雙眼。
因為,那是他的東西……
可是這一刻,他卻馬上要死了。
因為恍惚之間,他看到了自己過去的回憶。
他知曉,那是人死前所回房的走馬燈。
曾經在三途河的頂端儘頭……他也曾經見過一個人的走馬燈……
通元與長幽之間的境界之線,即便他是吳嬰,也不可能輕易跨過去。
可是他不想死,從來都不想!
所以在極度困倦,雙目黯然失光,甚至連靈魂之火都快熄滅的情況下,他仍固執的保留有一絲神智,不讓自己就此永眠下去。
僵硬的手臂微微彎曲,一個簡單的動作極為艱難宛若撐開一座巨山一般。
他極為艱難的伸手入懷,輕輕握住那枚火種。
力道極輕,並未將那火石捏碎,而是借助那火石所散發出來的溫度而驅散體內的寒意。
這不禁讓他僵硬的手指變得靈緩幾分。
那隻一直握著大紅血傘的手掌緊了緊,他忽然自黑暗之外,聽到一道冰冷的話語。
然後他毫不猶豫的抓住唯一的生機,飛快鬆開那道火石,然後撐開了那把傘。
在傘麵被撐開的瞬間,死亡沙漠上空落下了傾盆大雨,雨點變成了線,既而又像一匹白練似的瀉下來。
少冥君與鉛摩淩空虛立,急促而密集的雨珠敲打在身上的冥甲之上,每一下竟然宛如千斤重的巨錘砸下一般。
這不禁使他們身上的那條鎖鏈瘋狂旋轉成傘,將那雨意儘數隔絕在外。
雨珠被鎖鏈震落,蕩起一株株碎裂晶瑩的水花。
少冥君麵無表情的抬首看著烏雲滾滾的天空,冷笑道:“倒是可省了本座一番功夫去找你,竟然為了一個吳嬰親自送上門來了。”
黑暗的暗夜絕羅之中,在吳嬰艱難的撐開那把血傘之際,有一隻蒼白瘦弱的手,破開黑暗悄然而至。
蒼白的手掌,大紅的衣袖,在??的黑暗世界裡形成了兩道極為另類的色彩。
那隻蒼白冰涼的手掌五指纖長有力,穩穩握住吳嬰的手,而吳嬰的手掌之下,則是那把血傘。
血紅的傘麵嗡然一震,傘麵之上的鮮紅之色化作粘稠的液體,開始自傘麵流散蕩漾。
那是萬千神族之血,血液之中蘊含了無上神威,傘麵之上,燃起一層血色的火焰。
神族之血的燃血之威,絲毫不亞於一名長幽境燃燒輪回的力量。
難以掙脫破解的暗夜絕羅終於被傘麵上的火焰破開。
吳嬰被禁錮的身體也瞬間得到釋放。
他本就蒼白的臉色此刻更顯慘白,暗沉無光的眼眸蕩漾出一抹微光,淩空虛浮的身體也狠墜虛弱無力倒下。
然而他最終都未像千羽塵那般,狼狽的倒在了黃沙之中,而是墜入了一個冰冷的懷中。
吳嬰沒有回首看那紅衣女子,而是睜著暗紅似血的目光,怔怔的看著吸取了他生命之力的那團漆黑暗夜絕羅氣場。
他的眼底血意更濃,分明是虛弱至極的身體,此刻卻爆發出無以輪比的殺意。
吳嬰毫不猶豫的鬆開傘柄,伸出手用力緊緊握住那一團漆黑。
眼底瘋狂執念入骨,在鉛摩震驚的目光之下,他竟然真的死死握住了那團暗夜絕羅,然後低笑一聲:
“休想從我這裡剝奪一分屬於我的東西!”
然後他嘴巴張開,將那一團漆黑吞於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