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穿過三重山,十六城,他們二人已經來到晉國國土以外。
大雨漸熄,放眼望去,是一片不見綠植的沙漠荒城。
在漫無的黃沙世界裡,有一家破敗的客棧,點著昏黃的油燈,苦心經營著寥寥無幾的生意。
一方客棧老板娘百般聊賴地撐著下巴,搶過了賬房先生的算盤,毫無掌法地啪啪撥弄著算盤。
她有氣無力地哀嚎一聲:“沒生意啊……”
年年賺的盆滿缽滿的一方客棧,如今卻以為大晉連連暴雨,惡劣天氣,導致他國從商之人,漸漸少有入晉國國土之中。
少了往來出入,她這間客棧也是愈發的冷清。
十幾日下來,也就來著一位客人。
每日就點上一盤花生,一壺濁酒,一坐便是一整日。
男人輕輕晃了晃手中的酒壺,發現空了,笑道:“小二,上酒!”
小二哥去酒櫃取酒,小聲嘟囔一聲:“哪裡來的窮酸瞎子,這都三天了,點的都是最便宜的劣酒。”
老板娘懶懶地掀了掀眸子:“哪那麼多的廢話!有客人就不錯了,蚊子再小也是肉,取酒去。”
“哦……”
雖說這位衣衫襤褸的客人來這客棧已經有了三天,可老板娘仍就還是忍不住將眼睛放在此人身上。
一身破舊老袍之下,褲腿都破到了膝蓋處,那一雙枯黃乾瘦的腿簡直就像是兩根瘦柴棒,皮包著骨頭,就沒多出幾兩肉來。
看打扮像是一位落魄不濟的武者,可麵上五官卻是有著極為明顯的儒意,眉目溫和,更像是一個苦寒書生。
他腿上平放著一把殘劍,劍鋒不知道磕出了多少缺口,劍的溝槽部分布滿了滄桑歲月的青綠古鏽,看著一把廢棄的古劍。
也不知這個男人是得罪了何方殘忍的仇家,眼睛都給人用鐵線縫了起來,看著模樣著實淒慘。
老板娘歎了一口氣,本以為在江湖上打滾多年練就出來的冷硬心腸還是軟了幾分。
衝著剛取好酒的小二吩咐了一聲:“今晚晚飯我記得紅燒肉有剩下的,給這人端一盤上去吧,磕一天花生了,老娘替他都看著寡淡。”
小二哥顯然是對於老板娘偶爾的大發善心見慣不怪,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就去端紅燒肉了。
男人眼睛不好,耳力卻是極佳,他微微起身朝著老板娘深深作了一個長揖,表示感謝。
老板娘嗤笑一聲:“果然是個窮酸書生,行了彆拜了,老娘可不是什麼善心菩薩,反正這客棧空著也是空著,留你幾日也不是不可,隻是待到大晉劫難過去,人員流通以後,你若是再掏不出銀子住宿,那便自覺滾蛋!”
許是兩袖清風,囊中羞澀的緣故,男人脾性極好。
他溫和的笑了笑,說道:“姑娘放心,今夜便是葉某人的離去之時。”
說著,他抖了抖袖子,從中摸出一個豆大的銀子,放在桌案之上。
有些羞赧的笑了笑:“抱歉,這些銀子隻夠付酒錢和花生錢的。”
老板娘蹙了蹙眉:“你姓葉?”
男人微笑道:“是的,有何不妥嗎?”
老板娘撥弄算盤的手指停了下來:“沒什麼,隻是想起來兩年
前我這客棧也迎了一個姓葉的少年客。”
說到這裡老板娘年輕的麵上多了幾分憋笑意味:“顧瑾炎那個死沒良心的,色膽包天,見那少年客模樣生得俊,還以為是哪家小娘子女扮男裝出來走江湖的,好生調戲了一番之後,才知曉那少年原來是永安城葉家的世子爺。”
說到這裡,老板娘麵上笑容斂去:“隻可惜啊,紅顏薄命,這長得好看的少年郎,命都不長。”
男人顯然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將紅顏薄命這一詞形容在少年身上,麵上也不由跟著失笑起來。
“咯吱……”
破舊的客棧大門被一隻蒼白修長的手輕輕推開。
老板娘心中一喜,心道總算來客了,可莫要又是一個窮酸客就好。
轉頭凝望過去,就迎上那雙暗紅似血的冰冷眼眸。
老板娘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一時之間還以為望見了黃泉厲鬼的眼睛,遍體生寒。
眨眼再看,卻是一個長相美得不像話的黑衣少年,腰間彆著一把色澤鮮紅的血傘,傘的顏色與他身上如夜的黑衣形成強烈鮮明的色差。
少年身形生得單薄消瘦,薄唇微抿,肌膚蒼白不似活人。
在夜露蒼茫沉沉裡,活像從黃泉九幽裡行走出來的美麗邪鬼。
他推門進來的時候,舊破的木門咯吱飛濺出陳灰,落在他消瘦的肩頭衣衫之上,留下幾抹淡淡的灰印。
就在這時,少年身後又多出了一名五官英俊黑袍罩體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