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莫說是孟子愉了,就連其餘學子麵色都慘白難看起來,他們甚至連麵都顧不上吃了,倉促狼狽逃離此處。
自風聲裡,還能聽到有人小聲囁喏道:“我們不過是飯後閒談罷了,又未殺人放火的,公主殿下何必趕儘殺絕。”
另一人亦是小聲細語:“就是,平日裡都說紫渃公主善解人意,知書達理,今日一看,比起那刁蠻的憐兒公主更有過之而無不及,還是個醃裡黑的……”
“你說她不會真的要將今日之事告知聖上,告知葉公吧?”
“莫慌莫慌,皇家無私事,事事關天下,就算她是公主,也不過是一介婦人,後無親族依靠,終究是上不了朝堂,當不得大事的。我們可是瀟竹學院的學子,國之棟梁,如今戰事皆有功名在身,無憑無據的,聖上不會無故逐我們的,她不過是虛張聲勢。”
“嗬,我就知道,你說她好好一個公主,不再宮裡待著,跑出來瞎晃悠乾什麼?莫不是知曉也世子殿下回京了,她這是上趕著去找世子殿下?”
“堂堂一國公主,當真是為國蒙羞。”
顯然這幾人被秦紫渃的突然出現斥責頗有怨言,離去之時還不忘口語惡毒刺激一番。
反正於他們而言,這位公主殿下低調溫順了這麼多年,就連周儒那樣的白丁書生都能夠上門肆意挑釁,哪裡還有半點公主威嚴。
更彆說他們是名家學院出生、身負功名的學子了,哪裡忍得了這番惡氣。
李老板一臉可惜的看著桌上那六大碗麵,嘖嘖兩聲:“可惜了我幾根辣椒。”
那幾人,除了孟子愉,一口未動。
老板娘見到秦紫渃,熱切招呼道:“見過公主殿下,紫渃公主可曾用晚膳,我們李家撈麵雖稱不上什麼山珍海味,味道卻也是極為不錯的,公主殿下可願賞臉嘗嘗。”
市井出生的麵攤老板娘麵對這位一國公主,態度恭敬有禮,卻也不同其他人那般軟骨獻媚,倒是極易讓人心生好感。
秦紫渃本不願夜間在外過多耽擱遊蕩。
本是夜間尋人,卻是無果,反而在街邊小巷聽到幾名學子妄言議論。
如今人走茶涼,她本該早些回去歇息,可性情溫軟的她對於熱誠的老板娘也實在說不出什麼拒絕之言。
“如此,便多謝老板娘了。”
李方存趕緊撤了桌子上的幾大碗麵,正欲招呼她坐下,老板娘卻是衝過去掐了掐他手臂上的肉:
“蠢不蠢啊你,那幾名衣冠禽獸坐過的位置你竟然招呼公主殿下入座,這三兩下哪裡能擦得乾淨,回頭就給劈了當柴火燒。”
繼而轉身又朝著秦紫渃嗬嗬一笑,道:“公主殿下,您看我們這也就兩個攤位,不若與那便的公子姑娘坐一桌好了。”
秦紫渃自是不會計較這些,點了點頭,朝那個方向看去。
陵天蘇見她視線轉望過來,心頭一跳,麵上不動聲色道:“我們的麵已經吃完了,便不叨擾公主殿下了。”
說著,就輕輕扯了扯隱司傾的衣袖。
隱司傾淡淡的瞥了他一樣,低聲道:“走這麼急,你是在心虛什麼?”
陵天蘇倒還真不是心虛,隻是他一直以來都將小秦公主是為知己好友,無關風華雪月,更無入骨相思,交心淡入君子,他自認為自己從未對她有過非分知曉。
可今夜無意之中聽到她親口承認,自己心中對他有意,還是當著鳳凰的麵,不免多少有些尷尬。
好在有麵具遮掩相貌,不會叫她察覺出真實身份,給他們二人之間都留下了一絲遮掩。
秦紫渃這份心思藏得深,入京以來從未透露過隻言片語的好感,如今若是打破,怕是也不知如何自處。
若是在同坐一桌吃麵,被看出真實身份實在不妥。
還是假裝不知,早些離開得好。
陵天蘇屁股剛一挪動,便聽得一聲輕物墜響。
尋聲望去,便看到秦紫渃似驚嚇住一般失措狼狽小退半步,那一聲輕響原是那本書聖千字文驚墜在地。
好巧不巧,她小退半步,恰好踩在了那本聖文之上。
麵紗外的那雙水色眼眸蕩出一抹讓人瞧不真切的光,有些窘迫羞悔,有些無措慌亂。
麵紗遮擋,看不清她此刻紅透了的臉頰,借著月光,卻能夠見到她耳根子紅透了大半邊天。
方才一襲話,她似乎說了什麼極為不得了的話。
她腦袋一片眩暈,心中一個勁地不斷安慰自己。
自己聲音一向很小,他未必就能聽入了耳中。
而且方才她說了極多的話,更是訓斥較為居多,他未必就注意到了細節微末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