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看著近在咫尺的女兒,滿腔都是酸澀漲疼,她顫巍巍滿是老繭的手激動的握住駱輕衣的手臂:“好……好……好……”她連連說了三個不明意義的好字,嗓音就變得更加哽咽無聲了。
另一邊,屋舍中,一名中年人也手提著老煙杆走了出來,麵色無儘複雜,有震撼,有愧疚,有歉意,亦有欣喜。
這名中年人顯然是個沉著的性子,除了眼角微微發紅以外,情緒控製得很好,他似是感慨,朝駱輕衣點了點頭,道:“回來就好,餓了吧,先吃飯吧。”
在如此氛圍之下,駱輕衣神色倒是如常,沒有多大的變化,隻是淡淡一笑,無比自然地扶著婦人說道:“天黑,娘當心腳下,可還要菜要炒?需要我幫忙嗎?”
聽到這一聲‘娘’,婦人的身子顫了顫,哽咽著嗓音道:“好孩子,好孩子,哪有你一回來就讓你做飯的。”
說著,她腦袋朝著廚房那扭曲,麵上淚痕未乾,表情卻是陡然變得有些凶悍:“臭小子!找到你姐姐也不同家裡說一聲,你這是要氣死個人啊!”
她雙手不斷在自己的油汙的圍裙上擦著,口中還在繼續說道:“瞧我,今日兒都不知道孩子你會回來,這……這……家裡都沒準備什麼肉食,要不你先吃著,娘去隔壁王寡婦家借坨五花肉來。”
說著就解開圍裙就要往外走,駱輕衣趕緊拉住她,道:“真的不必麻煩了。”
那漢子也是皺了皺眉,道:“這大晚上的,你去敲人寡婦的門,成何體統。”
那婦人訕訕笑了笑,道:“那為娘明日,明日去給你買好吃的做給你吃。”
駱輕衣哭笑不得,一時間還真不知如何回應。
那一方,駱雲白一手端著苦瓜炒蛋,另一隻手提著一壇子酒,令人意外的是,身後還跟著一名身穿布衣襖子的小姑娘。
小姑娘模樣倒是清秀,年紀與他相仿,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後麵,兩個手指攪著衣角,目光躊蹴又膽怯地看了駱輕衣一眼,躲在駱雲白背後,不敢說話。
駱雲白麵上卻是有些煩她的樣子,方才還笑著的麵容一下子就有些不耐煩:“你啞巴了啊,那是我姐,叫人啊,真不懂事。”
那小姑娘手指一顫,小小聲地說了一句:“駱家姐姐好。”
駱輕衣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好。”
見她在笑,那姑娘膽子才大了一些,跟著駱雲白一同入座。
剛一入座,那婦人就一邊抹淚,一邊往駱輕衣碗裡夾菜,正是駱雲白方才說得他阿姐最愛吃的苦瓜炒蛋,口吻話語竟是與他一致:
“這些年在外頭吃苦了吧?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外頭過得苦,家總是給你留在這裡的,想家了那就回來,雖然如今連連戰場,日子過得不景氣,但一口熱飯,娘還是給得了你的。”
駱輕衣此番前來南池城,另有要事,且不得不隱瞞身份而來,與牧子憂一路行來都極為低調,身無長物,就連衣物打扮,也近乎樸素。
這落到了駱母眼中,十一載音訊全無,毫無歸家之跡象,如今忽然臨門,想來是外界生活實在是過於辛苦難熬了些,這才回歸故土,尋一片瓦,一口飯。
也是,但凡賣出去的孩子,又有幾個能夠好過的。
駱父聽到她隱隱有要將女兒收回來意思,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並非是薄情寡義,隻是兒子臨近鄉試,讀書開銷所需甚大,一家人本就是過得緊巴巴的了,如今再要多養一個人,怕是有些困難。
雖心中有著想法,但也沒有特彆排斥自己的閨女回來這件事,而是苦惱地用槍杆磕了磕桌麵,點燃煙杆,輕啄一口,自那一旁吞雲吐霧。
一言未發的牧子憂卻是忽然伸出白皙勻長的玉手,在駱母錯愕的目光下,將駱輕衣麵前一碗蓋住米飯的苦瓜炒蛋可自己的碗對了一個調。
隔著白紗帷幔,她舉筷進食,吃得不慢卻很文雅,沒有浪費婦人的一片好心,將碗中苦瓜炒蛋與米飯都吃下去,然後說道:“這炒蛋很好吃,可是輕衣她吃不得苦的東西,尤其是苦瓜。”,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