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尚未說完,陵天蘇恰好抬眸,與她目光觸及在了一塊,他下意識地止住了話語。
因為那雙眼睛不論是紫眸還是黑瞳,皆無悲無喜,隻剩下一團血氣在翻滾。
這讓陵天蘇有一種置身在荒涼絕域裡的錯覺。
一時之間忘了移開視線,他看到禦座上的女子緩緩起身。
素手摘去頭上的帝冕,白玉的珠簾在清脆作響,她手腕一鬆極為隨意地將那象征著至高無上帝位的冠仍在了地上。
她朝著陵天蘇走了過去,陵天蘇抬首看著他。
一雙被風雨吹得冰涼的雙手撫上他的脖子,那張高貴聖然不可侵的玉顏竟是難得出現了一抹悲色。
雙手驀然收緊。
纖細的手掌帶著死亡一般的巨力勒緊他的脖子,黑瞳之中無淚無光,紫色的左瞳卻是在瘋狂戰栗:“我問你,你方才說的,都是真心的嗎?”
玉齒在輕輕碰撞,發出令人心悸的顫抖聲:“你說……你死後不得善終,死無全屍,是合該如此,理應如此,當願如此……”
她的聲音輕若霧靄,卻有著印入靈魂都不可磨滅的恨:“你真的是當願如此?你真的寧願死,也要背叛我?”
那雙手掌裡的怨念實在太深,以至於依附著極為可怕的力量,一時間,陵天蘇竟是掙紮不得,他心中一驚。
這絕無可能,縱然岐山君實力恢複巔峰,當也應該與他修為一般才是,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地就奪走他對身體的控製權?
他隻能夠僵硬地轉動著眼睛,視線忽然看到了騰空飛翔的馬車意外,竟是拉出一條長長的尾焰,而九匹駿馬在飛行一日,跨越了萬裡山河後,竟然又回到了南池鎮的上空,盤旋不斷。
灰色的尾焰消逝,陵天蘇體內的力量也仿佛被抽空一般,僵硬難以動彈,而馬車內箱之中,卻是浮現出無數古老的符文印記。
他死死咬牙,低聲念道:“山……陣圖,你算計我……”
山陣圖,以符力勾勒群山大勢,借勢於符陣之中,在以借來的山勢之力傾壓,可以直接震滅一國。
這是岐山君盛名之時,符道巔峰術法之一。
今日,卻用在了他的身上。
脖子被死死掐住,窒息的冰冷感覺充斥在身體的每一個角落,他難以掙紮反抗。
隻能眼睜睜看著岐山君一點點的將他傾壓在地上,兩相衣袍相疊,陵天蘇垂下的右掌掌心有著雷紋在閃爍,似是醞釀著什麼殺機。
隻是,當他看到岐山君那隻戰栗的紫瞳,他仿佛看到了充斥著鮮血人生的絕望曆史,仿佛看到了衣衫襤褸的帝王從湖邊捧
來一掌清水,祭獻在了那個土坡旁。
掌心霹靂爆裂的雷紋悄然而逝,他沒有出手。
他曾說過,岐山君是故人。
他不會對故人妄動殺機。
而小秦先生是友人,他不會傷及友人。
仿佛陷入一種極端的默契,在散去雷紋的同時,掐在脖子上的手掌驀然收力了。
岐山巨紫瞳幽深,悲傷再也難掩,她雙手落在他的胸膛上,微微用力,撐起身子,跪坐在他腿間兩側,她的神情依然冷漠,隻是冷漠之中仿佛多出了點彆的東西。
她說:“解我心中之惑,我便散去這一口氣機,從此以後,消失在這片人間天地裡,我將秦紫渃還給你。”
陵天蘇驟然獲得呼吸,劇烈猛咳兩下,道:“解你之惑,我怎麼記得,當是你要給我答案才是?罷了,你想知道什麼就問吧?我會酌情回答。”
岐山君,長眸眯起,手掌抵在他胸膛隔著衣衫,揉過肌膚,眼神清冽微顫,雪白的脖頸高傲輕揚起來:“無需你多嘴多舌,我自會自行追溯我要的結果。”
陵天蘇這下可真是比掐脖子還要讓人心寒,他麵色極其古怪且憤怒:“岐山君你是不是有病啊,九千年不咽那最後一口氣,就為了這事!!!九千年了,死過一場了,你這性子當真是一點也沒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