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輕抬,將修羅麵具歪帶在發間一側,她朝著諸天神明以及那個熟悉的身影輕輕一笑。
風雪淒迷,天地間,為她一人妖嬈灼眼。
這一刻,她忽然發現,方才心中所得的答案,她竟已是忘記。
但這些,對她而言,已經不重要。
看似清澈明豔的眼瞳深處,那抹濃如死墨難以劃開的陰影,隨著她揚眉一笑,輕揮遊離,墨影散去,簇起一道光來。
推演嚴密的棋局,被她拂袖嘩啦啦地大亂一地。
看著滿盤亂局殘棋,心中唯一清明的竟是……
在整個推演過程之中,她一息一刻,一絲一毫,都是在以阿綰之名自居。
那個印入靈魂的天淨綰之名,竟是無了半分蹤跡。
原來如此。
這是她的師尊。
她手把手欺負了一輩子還不自知的傻師尊。
她這般傻,給她欺負哄騙也好,算計謀利也罷。
她這般精心算計欺負了一世的人,這群醃臢之物,連多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九天之上,驚雷炸響!
撕開了蒼茫長夜,天上十方閃電如戰神鳴怒,熾白的耀目之光照亮了她掌心無言哭泣的修羅麵具。
眉心有著銀白妖火灼灼燃燒,燒成一道古老神秘的印記。
蒼穹藏眼,風雲變幻的萬象千機中,那雙無人可窺的滄桑雙瞳倒映出阿綰眉心的印記,一閃而逝。
“又……又一道神印!”殘目老人聲神俱顫,眼眶中的鮮血愈流愈快。
阿綰淺笑嫣然,指尖輕撫眉心,勾勒出一道未滅的殘焰妖火,目光卻是冷極涼極。
她立在大雪山崖之上,身前是光,身後為影,她就像是行於光明與黑暗之間的王,指尖朝著老人虛虛一點,輕笑道:“你以為你要殺的人,是誰?”
輕輕一言,如風雪中無根的輕塵,淡淡殤起,淡淡落下。
而那名老者也隨著這淡若輕塵一言,五官之中瘋湧出強烈的銀白妖火。
瞬間將他整個人吞噬,甚至連慘叫都不能,就已經化成天地間的餘燼劫火。
諸神的廝殺聲陡然安靜了一瞬。
那是天上幽冥神尊座下的河神老人,司掌星水之力,體內蘊藏著三千神輝皆是由星河之水所化。
隻要天上星河不滅,這副身軀便可用不枯朽,即使將他扔入閻羅業火之中,此身也是難以被焚滅。
如今,那名妖族女子,一道妖火點出,竟是將他燒得乾乾淨淨,這是何等可怕!
無人知曉,此道火焰看似妖火,實則是以阿綰眉心神印所掩去真實氣息,為大輪明宮十萬天體支柱之一的天襄壞火柱所化。
遠古時期,星河海水倒灌於星域神界,迎來神族也無力的冰川時代,是以有九神之一,召出天襄壞火柱橫於神界星空之內。
炎炎天火焚燒萬世,頃刻之際引燃奔流,將那決堤的星河海水儘數焚化,從而避免神界覆滅一劫。
天襄壞火,專克星河神水。
當然,這一點阿綰並不敢將此火真身暴露,而眉心神印也是源自於萬年前,她為幼神時期所有,重生為妖,她以厚土塵埃掩去
了曾經光輝榮耀卻也絕望的印記。
暴露自己曾是神明,從比暴露自己現為大輪明宮之主要來得安全。
天幕之後的那雙窺視眾生之眼,實在讓人不安。
而她,作為習慣藏於黑暗之後,運籌帷幄,算計眾生的操盤者,著實厭惡極了這種被人被人窺視的感覺。
阿綰淡然收指,形銷骨立,風姿絕然,卻偏偏攜一身強大肅殺之意,仿佛在她麵前的一切事物,皆可毀滅。
蒼茫天地,浩渺星空,美人含笑眉眼彎,青絲亂舞,掌心修羅麵具漂浮碎裂成萬束火光,映殺長夜,暴起長鳴裂空之音。
那些銀甲熠熠朝著蒼憐圍殺而去的神族戰士被碎火一映,便如被一隻巨靈手掌輕輕揮滅一般,灰飛煙滅。
阿綰眼底迎著無情的火光,眉心神印愈發璀璨鮮紅,如欲滴血一般,她傲然而立,掌心如撥弄琴弦,無聲的在召喚出什麼。
就在這時,天空之上,隆隆戰音裡,傳出一個氣急敗壞地聲音:“逆徒!好你個逆徒!嗚嗚……”
氣急敗壞到了最後,竟是帶上了幾分哭音,傷心極了的樣子。
阿綰施法捏訣的素手輕輕一頓,指尖的道印瞬間紊亂渙散,而她冰冷肅殺的眉目也明顯一怔,目光透著幾分茫然。
孑然立於雪夜之下的茫然身影,傻愣愣地竟是多了幾分莫名的可愛味道。
她怎麼就成了逆徒了?
這不是在救你個傻憨憨嗎?
話說你這是哭了吧?如此緊張戰鬥的情況下你能不能再窩囊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