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勾起一個殘忍的弧度:“做著不像你作風的事,這是軟肋,這是缺陷,哥哥我啊,幫你拔了這要命的軟肋可好。”
惡魔的聲音在耳邊盤旋。
時隔萬年,這是阿綰第一次覺得自己距離黑暗這般的近。
動用修羅大術,強行施展屍偶萬潮柱的力量,容不得她有半分分心與分身,縱然此刻她能夠分化出十萬分身來也無濟於事。
一旦自我防護,與之交戰或是防禦,那麼蒼憐這副身子,以及這尊神柱,將會化作這片大殿的塵埃。
斷裂的絲線在她的意念下緩緩修複,蒼憐的身體也逐漸平複。
她在想什麼啊?
這是值得思考選擇的事情嗎?
未經允許,擅闖大輪明宮的天妄殺,其意圖在明顯不過。
她還在猶豫什麼,縱使修羅法相不複,縱使強行終止大術會有反噬,可是毫無疑問的,隻要舍棄了蒼憐,她隨時都可以絕地反殺,讓天妄殺成為她腳下的亡靈與浮屍。
可是為什麼……
她還不肯放手。
她究竟想抓住什麼啊……
冷汗打濕了麵頰間乾涸的鮮血,潤紅了臉龐,一顆顆的血和著汗沿著削尖的下巴滴落在冰冷的柱麵上。
當天妄殺再度抬起手指,麵露譏笑嘲諷的時候……
天淨綰也緩緩抬起了頭來,那是一張怎樣斑駁的臉,在黑暗中露出近乎絕望死寂的瞳:“是的,我在求你。”
抬起的手指驀然一僵。
天妄殺瞪大眼睛,顯得十分意外,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他的妹妹,是惡魔。
這是自她從蛇胎中誕生的那一日,天妄殺對於她的第一想法與認知。
他的母親,是妖界赫赫有名的青蛇大妖,即使他的父親死在了戰場之上,蛇族的輝煌也不曾一日有落。
母親十分疼愛腹中幼,因那幼胎天生妖脈殘缺,極有可能是一個死胎,母親寧願每日以自己的元神妖力蘊養此身,隻為幼子能夠平安誕生。
可是,天妄殺此生此世都忘不了,自己妹妹誕生那一日,奄奄一息的小青蛇,卻是將他的母親給吃掉了。
血泊之中,如同一隻孱弱的惡魔。
吞噬,啃食,渴血,**,陰暗,死亡,貪婪重重讓人感到戰栗的情感交織在那孱弱的惡魔體內,讓人望而膽怯。
他也是從那一刻開始,對她感到畏懼也害怕。
大妖隕落,氏族沒落。
蛇妖一族成為妖界最低等的存在,他親眼見證了自己的種族覆滅,又親眼見證了那一隻孱弱的惡魔是如何在鮮血逆境中掙紮,強大。
可是,這樣一個恐怖,近乎沒有心的惡魔,此刻在他麵前,收起了敵意與毒牙,低下了頭顱,說她……
在求他。
壓迫心中多年的陰霾與噩夢沒有因此而消失,反而在那雙陰暗沉沉的眸子注視下,他被更深的恐懼所包括。
這一刻,他甚至產生一種自己仿佛在做一件非常愚蠢且無法挽回的錯事。
在此之前,他知曉天淨綰的危險與強大,甚至有著順殺他的能力,就像是懸在他頭頂上的一把刀。
可是他自己心中亦是十分的清楚,她再怎麼冷血無情,她都不會殺死自己。
因為在母親臨彆之際,曾對她說過,要保護好哥哥。
而一隻以來,她雖從未喊過他一聲兄長或是哥哥,甚至看他時,眼神如看一隻苟延殘喘的浮遊螻蟻。
那般輕蔑,那般不將他放入眼中。
可事實上,她卻也做到了當初母親交代她完成的事。
青蛇一族覆滅,十萬同族皆死於妖神的吞噬之下。
偌大的一族,卻隻有他與她活了下來。
天妄殺並不認為自己有著什麼過人的天資與氣運,能夠在當年那樣絕望殘忍的環境下活下來。
他清楚知曉,自己是被保護了。
這麼多年來,他一邊戰戰兢兢,一邊肆意妄為。
因為他清楚知曉,她即使殺儘天下人,最後也會施舍他一命。
直至現在,到了他來掌控她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