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輕衣嗯了一聲,又道:“殿下想要怎樣證明自己心中所想?”
陵天蘇道:“如果不出所料的話,今夜牧菁雪會耐不住性子私下來尋我一趟,這時,我就需要輕衣你來幫我演一場戲了。”
是夜,清寒。
北方的雪,終年不絕。
一路風吹雪飄,牧菁雪腳步躊蹴,不知不覺間,卻發現自己早已停在了一間山塢小院前。
院內明燈照雪,有著清淡的酒香隱隱傳來。
聽著院內男女夜下聽不太真切的細語輕談,夜語思寧,何處不溫情。
牧菁雪神色微黯,心道自己當真是瘋了,是被鬼邪迷了心竅嗎?
那位長輩都千叮嚀萬囑咐,事關己身安危存亡,縱然心有慕戀,也絕不可輕行妄動。
一步錯,步步錯,繼續下去,極有可能是萬劫不複。
隻是,白日間,那位南狐少主對她微笑的模樣,就像是一個詛咒,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心上,本該收起心中那不切實際的心思,可是他又那般溫柔地對她說出那番貼心之言,讓人悸動不已。
牧菁雪有自知之名,心中知曉自己與他之間的差距,這種差距足以打消奢望念頭。
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那個人同她說……
自幼本該與他定下婚約的人,是她!
當奢望不再是奢望,突如其來的現實,讓牧菁雪心中湧出來的情緒,更多的是怨恨與不甘。
自己本該擁有的一切,卻稀裡糊塗地被人像強盜小偷一般,強行奪走了去。
榮耀,地位,親人,身份,以及所能夠傾慕的人。
而她,渾渾噩噩地像一個醜角一般度過十六年的歲月,一朝得知真相,卻發現自己本該能夠有著另類光彩的人生。
可是,那樣讓她遙望不可及的人生,卻有著另一個人,替她完成。
而她呢,身為牧片風的‘孫女’,父母不親,兄弟不睦,她整日就像是個看戲的局外人,與曾經的那個‘家’格格不入,習慣了這樣的家族,因為她的‘爺爺’牧片風曾對她說過,血緣在他這裡不過是一件不值錢的東西罷了。
而真正值錢的,是北族少主的身份,九尾天狐一族的純血血脈。
難怪他與牧連焯互奪族長之位而不合多年,卻甘願將她放在身邊一手養大。
如今再來告訴她,她其實可以不用這樣小心謹慎地活著。
原來她也可以活得張揚肆意,活得光芒萬丈。
抬起正欲敲門的手,複而又垂了下來。
風雪之中,牧菁雪的一顆灼熱悸動的心,逐漸冷靜下來。
事關族中大密,事關她美好的未來,怎可因為一時情長衝動而誤了大事?
那個人苦受冰獄十幾載,都不曾說出口的秘密,老族長籌謀多年,甚至不惜發生內亂掠奪之戰,也要守護的人。
這麼多的犧牲,死去的兩族之人,大雪都無法掩埋的仇恨與鮮血。
她根本就不了解,那位南族少主是個怎樣的性子。
她又憑什麼覺得,她想要對他分享的激動與喜悅,他又如何能夠欣然接受。
更何況,他連孩子都快有了。
念及此處,牧菁雪恨得指尖發緊,麵色發白。
就在這時,庭院之中,細語交談聲忽然變得激烈了幾分,緊接著,有摔東西的聲音響起。
好像發生了什麼爭執。
“你當真是無理取鬨!”門後,傳來南族少主生氣的聲音,緊接著咯吱咯吱靴子疾步踩在積雪上。
牧菁雪神色微荒,正欲逃離此地。
大門嘭的一聲巨響,被一隻手惱怒推開,門梁之上的積雪簌簌落下。
“菁雪小姐?”一個餘怒未散帶著幾分驚愕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
遲離一步的牧菁雪僵立在了原地,訕訕轉身,朝著陵天蘇行了一禮道:“問陵少主安。”
月光下,陵天蘇眼底的餘怒未消,臉頰上還有幾道鮮紅的劃痕,看著像是女子的傑作。
他似是沒有想到牧菁雪會在如此深夜時分,出現在他的住所之外,怔楞了片刻,隨即將眼底的情緒遮掩乾淨,朝她微微一笑,道:“菁雪小姐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說話間,陵天蘇伸出手掌,姿態十分自然地拂去她肩頭與發間的白雪,笑容可親且迷人,如同子夜下的一隻妖狐。
牧菁雪忍不住臉色紅了紅,小退半步,結結巴巴道:“無……無事,不過是閒逛直至,打擾陵少主了。”
陵天蘇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深斂在眸色裡的月光讓人難以臆測他內心的真實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