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貨員放下手上正在嗑的瓜子兒:“同誌,這都是高級點心,五毛錢並上糧票才能買,尋常的點心全在進門那個地兒呢,你是不是走錯了?”
楚越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裳。
因著沒有布票,村裡麵一年下來發的也少,所以他還沒來得及買新衣裳,舊有的幾件全都是原主的,件件都是有些歲數的,袖口都出毛邊兒了。
也難怪人家覺得他買不起。
楚越理了理衣服:“同誌,就要那個點心,這是錢票。”
售貨員大姐的臉色頓時變了,有點兒發愣,本能的收錢收票。
收了錢票,這人拿油紙給楚越裝點心。
她裝的時候,楚越在一旁認真的觀察售貨員擺放的樣子和打結的手法。
等到快弄好的時候,楚越叮囑:“同誌,您等會兒給我多拿兩個油紙。”
這高級點心好多人拆了小份送人,在她們這兒,油紙袋子也不是什麼特彆金貴的東西,因此,裝好了東西,售貨員也順手多給了楚越兩個。
楚越接過東西,出門找了個僻靜的地方,躲著藏著從倉庫裡麵拿出來了一些楚源送的點心,學著售貨員的樣子用油紙包裹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才回到約定的地方等著。
彆說,楚源給拿的糕點還都不錯,分量掂起來都挺沉的。
此時被楚越想起來的楚源,正在乾清宮拜讀神仙大人寫的信。
什麼“這江山社稷都指望你一個人”,什麼“身為皇帝要懂得為君之道”,還有什麼“作為皇帝不能癡迷吃喝玩兒樂”,楚源覺得,看到這些東西,就仿佛看到了太傅在自己身邊念叨,腦袋都大了。
“這神仙怎麼也說教人啊...”
楚源嘟囔著嘴巴,把信紙隨意的和奏折放到一起,離自己遠遠地,仿佛這樣就沒有看到過一樣。
陳金河在楚源的身邊,正在收拾楚越留下來的空盤子和盒子。
“皇上,這盤子您看奴才擱到哪兒啊?”陳金河恭恭敬敬的問道。
陳金河現在都沒有緩過來。
事實上,楚源昨天提出自己要去禦膳房“偷”點心的時候,陳金河就已經開始懵了,但是皇上說的,他又不能反對,規勸也沒啥用,而且今天看來,皇上竟然一個晚上就把那麼小二十盤的點心全吃了。
而且還不影響他早上又吃了三碗小餛飩並上一碟子三鮮餡兒餃子。
實話來說,現在相比擔心自己的未來,他更擔心的就是楚源的胃口,不知道照這麼吃下去,它能否安在。
他甚至在想,要不要一會兒讓禦膳房給楚源端兩碗消食湯來...
“這盤子...對哦,這盤子怎麼辦?”陳金河的問話喊醒了楚源。
他光想著要把點心拿出來帶給神仙了,沒想著該怎麼處理後續的各種事情,比如,怎麼把盤子神不知鬼不覺的還回去...
現在這大中午的,禦膳房肯定人來人往的,肯定是不能去了。
楚源轉了轉自己聰明的小腦瓜:“算了,反正沒人發現,你就藏起來就好了,禦膳房也不差這點兒東西。”
皇宮這麼家大業大的,少了點兒東西也不會有人太過在意。
“可是這禦膳房...”陳金河想告訴楚源,這禦膳房每天都有清點這些東西的宮人在,然而,看到楚源灼灼盯著他,企圖讓他閉嘴的目光,還是堅定地閉上了自己的嘴巴。
“是,奴才這就收起來。”
收好了,在楚源這裡,這事兒就算是翻了篇兒了。
“打算收什麼呢,鬼鬼祟祟的?你是不是又乾壞事兒了?”
還沒來得及動手,傅太後的聲音就從書房外麵傳了過來。
這個又字就用的十分的靈性。
然而殿內,此時陳金河的手裡還拿著兩個食盒。這禦書房又是隻有那麼一個正門,沒處躲沒處藏的。
主仆兩個馬上低下頭,心裡麵同時想到了兩個字:完了。
傅太後是突然決定過來的。
具體原因要追溯到昨兒個楚源和陳金河組團兒去偷點心。
主仆兩個人雖然覺得自己掩蓋的很好,但是他們又沒有經驗,在滿宮的人精眼裡,還是不夠看的。
事實上,楚源剛把東西運走的時候,禦膳房的司膳就已經得到了消息。
奈何這是皇帝做的事情,莫說是幾盤子點心,皇帝就算是要把那屋子都砸了,他們也是管不了的。
所以當時所有人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楚源的計劃得以順利的進行並且成功地“偷竊”成功。
但是皇太後畢竟下了命令,限製皇上的點心額度,因此,今兒早上起來送膳的時候,司膳特地跟了過去,把這事兒和皇太後說了說。
當時傅太後正在喝茶,聞言隻問了一句:“他拿了幾盤子?”
楚源畢竟是自己親孫子,還是唯一的孫子,這種小事兒一開始傅太後都沒想往深了管,頂多就是下次見到楚源的時候多說他幾句也就罷了。
因此態度十分的雲淡風輕。
直到...她聽到了司膳的回答。
“雲片糕並上豌豆黃以及一些乾果酥,皇上共取了四盒子並十二盤子,一共二十四大碟點心。”
說完,好像又想到了什麼,補充道:“皇上拿的是咱們膳房舉行宮宴時候用的糕點碟子。”
言下之意,是最大的那種。
傅太後一口茶水嗆了出來:“你說多少?”
司膳垂著眼瞼,字字清晰的重複:“共二十四大碟點心。”
傅太後心裡麵冒火,但是還是維持住了自己作為太後的涵養,極平淡的點了頭:“嗯,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說罷,讓身旁的大宮女給了些碎銀打賞:“下回皇帝再去禦膳房,你也要主義者點兒。”
司膳福身離開。
傅太後急忙丟下手裡的茶碗,連帶著前些天楚源出宮玩兒的火氣一起上來了,連衣服都沒換,領著人就往禦書房的方向去了。
於是就出現了眼前的一幕—
陳金河跪在地上,身前擺了四個大大的食盒,頭埋的低低的,直冒冷汗,傅太後坐在禦案旁的椅子上,楚源低著頭,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低著頭。
這次傅太後是打定了注意要好好教訓人,因此連身邊的宮女也一同遣出去了。
三個人都安安靜靜地,眼觀鼻鼻觀心,誰都不肯輕易開口。
“陳金河,你知罪嗎?”傅太後最先開了口。
“奴才知罪。”
“你罪在哪兒?”傅太後接著反問。
“奴才不應該由著皇上的性子來,沒有規勸好皇上,而且,而且還幫著皇上。”
“知道就行,一會兒記得自己去領罰。”
陳金河默默地為自己抹了把淚。今天的一頓板子就逃不掉了。
誠然,楚源是個廢柴,也誠然,楚源是個懶惰且散漫的皇帝,但是,楚源有一個優點,那就是—護短。
“皇奶奶,是我要去的,你乾嘛罰我身邊的人!”
見楚源著急,傅太後才淡淡的開口道:“你也彆急,我等會兒再罰你。”
然後轉頭將視線轉向跪在地上的陳金河:“行了,你也起來,把盒子打開,我瞧瞧你昨天都拿了什麼好東西。”
很顯然,傅太後對食盒裡麵該有的東西心裡有數,無非就是一些點心,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了。
但是當陳金河慢慢的把四個盒子全部打開並且將疊加的三層全都取下來之後,展現在傅太後麵前的,就是一個空空如也的空食盒。
“你昨天不是去禦膳房拿了那麼多點心了嗎?點心呢?怎麼都是盤子?”傅太後扶了扶自己的額頭,覺得自己頭好疼。
“吃...吃了。”楚源結結巴巴的回答。
“都吃了?二十四盤,怎麼不撐死你...”傅太後語氣諷刺,頭一回丟失了涵養,甚至想搖搖楚源的肩膀讓他清醒一點。
見此情景,楚源改口:“當然...當然不是我全吃了,我還賞給下麵人了呢。”
說著,用眼神示意陳金河接話。
但是皇太後看起來是那麼的火大,陳金河實在是沒有勇氣在這個時候挑戰主子的怒火。
和楚源比起來,皇太後才是那個更加嚇人的存在。
皇太後要被他氣笑了:“都賞給誰了,你叫進來,我今天還非得對上這個數了!”
楚源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來。
傅太後喝了口水,清了清喉嚨。
楚源知道,這是對自己的訓斥要開始了。
但是考慮到楚源作為一個皇帝還是應該有自己該有的尊嚴,所以傅太後還十分“善解人意”的讓陳金河出去了。
房門一關,裡麵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楚源!你說實話,上次你出宮就帶了什麼東西回來,然後又從禦膳房拿東西回來,東西呢?你到底要乾什麼?”
楚源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來一個合適的理由。
索性一咬牙一跺腳,把真相都告訴傅太後了。
楚源的描述十分的白話。
從他怎麼和神仙溝通,神仙大人怎麼幫助他,以及兩個人之間如何進行交換,都事無巨細的和皇太後交代的一清二楚。
本以為皇奶奶會和他一起驚奇並且充分理解他,或許還會因為他一時的躲懶而發個火什麼的。
沒想到,和他預想的截然不同。
傅太後聽完後愣了一小會兒,然後伸出手來,輕輕地摸了摸楚源的額頭:“你也不發燒啊,怎麼還神誌不清了?為了騙皇奶奶還特地編了個故事?”
說完,不屑的撇撇嘴:“我年輕的時候看的畫本子可比你的故事編的好多了。”
然後又正色道:“你說!到底那東西去哪兒了!”
楚源簡直要委屈哭了!
他說的就是實話啊!
就是有個神仙一直幫他然後和他換東西!
東西就是第二天早上就會消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