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旗公社下放的人本身就有數,每個村再多也不會超過四個,再加上楚越畢竟在公社上班,因此,下放的名單他心裡多少也有點數。
紅旗公社的,姓淩的,下放的老同誌,排除所有,大概隻剩下淩教授一個人了。
他師父,淩教授。
楚越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因此,楚越的眼神立馬從剛才的漫不經心變得銳利起來。
“你們找這人乾什麼?”
年輕的軍官一看楚越這表情,就知道這老鄉好像是知道些什麼,立馬端正了態度:“我是他家裡人,想來看看他。”
他態度誠懇,語氣請求:“就是不知道同誌你能不能帶帶路。”
人都這麼說了,楚越也不好拒絕,便道:“這樣,我們也不知道這號人在哪兒,這樣,你先跟我上來去我老弟家裡,我幫你跟大隊長打聽打聽。”
雖說他是來見淩教授的,可誰知道是真是假呢。
楚越想著,先讓三娃把人給拖住了,然後自己再通知兩個教授一聲,教授要是樂意見,再把人帶過去,不樂意見,好歹也有個防備。
跟著楚越做事這麼久,三娃和他好歹也有了些默契,看見楚越的眼神,立馬熱情的將手搭上年輕軍官的肩膀。
“放心吧,同誌,我二哥可是出了名的靠譜!”
年輕軍人笑了笑,動作略顯掙紮。
三娃的動作因著近些日子來搬豬肉練得有些大,他舟車勞頓,實在經不起這個分量。
三娃訕訕的收起了自己的爪子。
年輕軍官道謝,跟著兩個人回到了大河村。
牛車先經過三娃家門口,三娃將人帶進去,楚越馬不停蹄的跑到家裡麵,連家門都沒進,直接奔向了兩個教授住的柴房。
好在他們已經下工了,每個人正在捧著一個窩窩頭就這野菜吃,野菜裡麵還混著一些肉。
彆看這夥食不太行,但是對於他們來說,這已經是很好的了。
從前都是隻吃硬邦邦的野菜窩頭的,這次好歹全都是玉米麵做的,兩位教授吃的很香。
看著楚越進來,淩教授還給他拿了個碗:“哎呀,小子你跑那麼快過來乾啥啊?聞著味兒來的吧!正好趕上我們吃飯,快,一起吃點兒?”
淩教授說完話,楚越方才緩過來了。
他磕磕絆絆的開口:“門口遇見了個穿軍裝的,張口就要找您,說是您家裡人。”
聽著楚越這麼說,兩位教授都放下了手裡麵的窩頭:“什麼?”
楚越緩了口氣接著說:“說是淩教授的家裡人,特意來看看,我沒敢直接帶回來,想問問您認不認識這麼個人,要是真的是熟人,那我再帶進來。”
淩教授聽了楚越的話低頭,算了算自己家裡麵的人,忽然,定住了動作,然後抬頭問楚越:“那人長什麼樣?”
楚越大體回憶了一下:“長得挺高的,也挺瘦,精壯的很。還有,我看他右手手背好像有個痦子,挺明顯的。”
他打眼一掃掃過去的,若是真的是家人,那對這些特殊的標誌應該有些記憶。
果不其然,聽了楚越的描述,淩教授立馬瘋狂點頭:“是是是,我認得他,小子你直接把他帶過來就行了。”
楚越這才讓三娃把人領過來。
三娃將楚越和軍官同誌送回來就匆匆走了。他得先去還牛車。
整個大隊就這麼一個牛車,可不得抓緊還,要是晚了,安滿穗能把他的皮給扒得一乾二淨。
楚越陪著這個年輕的軍官進了屋兒。
沒成想,這麼個長得高高大大的男人,見了這狹小破舊的柴房,還有桌子上擺著的還沒有吃完的飯菜,立馬就紅了眼眶,吧嗒吧嗒的掉下眼淚來了。
“大舅,您咋就過這樣的日子了呢......”他說著,擦掉眼淚,企圖裝作自己沒哭。
淩教授忍不住上去敲了他腦袋一下:“你說什麼胡話!”
他現在過得可好了,心裡麵可知足了!
再說了,這盤野菜中間夾得可是肉!肉啊!他眼睛瞎嘛?他日子怎麼了?
每天乾乾活兒,也沒人為難,到了月份還能領糧食,雖說都是粗糧,也吃不飽,但是好歹餓不壞肚子,不至於晚上被餓醒,灌水熬過下半夜。
年輕軍官抿了抿嘴,沒敢繼續說下去。
想當年,他大舅吃的可是頓頓是細糧,住的最次也是大學的單人宿舍,吃穿用度都是舒舒服服的,也受人尊重。
沒成想有一天,會住在這樣的房子裡,吃這樣的飯菜,看上去穿的也是破破爛爛的。
敲完他的腦袋,淩教授吸了口氣,努力將自己眼角見了親人閃爍的淚花憋回去。
“對了,誌文,你還沒跟我說說,你怎麼來了?是不是你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