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1 / 2)

霸占 朧十 8844 字 3個月前

舊時的堤壩,如今已經荒廢。

海浪隨著月亮的升起變得洶湧,一浪又一浪的海水打上海岸,鹹腥的潮濕逼退了白日留下的熱浪,森涼的冷意從四麵八方湧入車內。

灰色的SUV裡貫穿了夜色,沉默的氣氛和海風一樣陰涼。

溫笙靠在椅背上一直沒有出聲。歪掉的領口有幾分褶皺,發絲淩亂地搭在肩上,風吹過來的時候,她身上有淡淡清甜的香氣飄散。

周馭放下了座椅,天窗開著,天空上的星月被烏雲遮蓋,沉沉的天色和他黑眸裡的陰雲同樣黯淡。

他說:“溫笙,你知道嗎,我不想回那個地方。”

周馭作為周家從未對外公布過的私生子,他的成長,他的行蹤,他的一切都不存在與世人眼中。

他就像一團霧氣,雖然摸不著,但他的存在卻始終在提醒周家的某些人,他是應該被剝離出去的那一部分。

他沒有童年,沒有所謂的快樂時光,從出生開始,圍繞在他身旁的隻有黑暗、神經質和好像永無止境的纏繞在身邊的詭異。

他用了很長時間才讓自己能夠回憶過去那些畫麵。

周家是他一切噩夢的起始。

他不想回去,也不能回去。

“我怕我會忍不住。”

洶湧的浪打上海岸,嘩嘩的聲響氣勢駭人。

周馭說:“我怕我會忍不住,殺了他們所有人。”

-

他們在車裡待了一夜。

周馭說了很多話,很多很多。

他這前二十年的人生裡說的所有話加起來都抵不上這一夜。

溫笙不記得他們是什麼時候來到這裡,又在海邊待了多久,她隻記得當天空泛起魚肚白的時候,拍打了一夜的浪潮終於漸漸平息。

光亮從海平麵那頭一點點升起,橙紅的日頭比昨夜的月,圓滿了不知多少。

一夜陰涼散去,溫度漸漸攀升。

但無論多熱烈的陽光,多灼人的溫度,都照不亮周馭眼裡的晦暗,暖不了他內心的嚴寒。

他躺在座椅上,氣息很輕,好像睡著了。

可溫笙知道他沒有。

一直到徐川打電話來問他們在哪裡,今天還回不回去,周馭才像是又重新活了過來。

他豎起靠背。

一夜未眠,他眼下隻有淡淡的深色。這無損他的容貌,反而為他頹喪的氣質平添了幾分深邃的魅惑。

他看著溫笙,黑沉沉的桃花眼中沒了往日那般的輕佻神情,嚴肅在他眼中格格不入。

“你考慮好了麼。”

溫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考慮清楚,但她望著周馭,感覺自己輕輕點了點下巴。

周馭彆過眼:“你再想想。”

他推開車門,到車頭前去抽煙。

這是他第二支煙。

溫笙看著他的背影,和昨晚一樣。

沒了月色籠罩的清冷,他的輪廓依舊蒼涼。

周馭說,周家想帶他回去,如果帶不回他去,他們會把溫笙帶回去。

說這話時,周馭低垂著眼眸,很輕地自嘲一笑。‘你瞧瞧,我對你的企圖明顯到連趙邦那樣的人都曉得拿你來威脅我。’

溫笙於是知道,自己猜的沒錯。

她成了阻礙周馭的累贅。

周馭還說,他不會回去周家,也不會讓他們傷害溫笙。他要溫笙和他一起走。

溫笙沒有問他要帶她去哪裡,她想,這個問題大約連他自己都沒有答案。

他隻是想逃離,暫時也好,永久也罷。他想變成一隻鳥,飛過高山,越過海洋,去到一切他可以自由,而沒有周家插手的地方。

溫笙不知道自己是否讚同他此時的想法,但昨晚那個說自己的身世時的周馭,說那個女人時的周馭,眼中沒有一絲絲生機的周馭,晦暗得讓溫笙覺得心疼。

她想,如果他想做一隻不被束縛的飛鳥,她不應該成為捆綁住他的鎖鏈。

周馭讓她和他走的時候,她答應了。

他似乎很意外她的點頭。

他問她,那溫奶奶怎麼辦。

溫笙愣住。

她的呆滯好像才是周馭想看見的。

他眼眸深深地說,給她一晚上的時間考慮。

所以剛才他又問,你考慮好了嗎。

周馭其實很矛盾。

他確實想帶溫笙走,可他又不希望她就這樣答應。

他想,如果她猶豫,如果她拒絕,如果她勸他說,周馭,你可以回去。那周馭就會毫不吝嗇地將她從心裡剜去。

他不要一個不能和他同行的人,他不愛一個要他去做他不想做的事情的人,他不能讓任何人在他心裡占據任何位置。

他隻有他自己。

這一支煙,周馭抽了比昨晚多一倍的時間。

再上車來的時候,他沒等溫笙開口說什麼,先開口道:“我送你回去,明天你跟徐川他們的車子回城。我的事,我自己解決。”

“你要怎麼解決?”溫笙問他,“用你的拳頭?”

她平平靜靜地望著他:“周馭,你要為你的人生負責。拳頭,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周馭把著方向盤,他望著麵前有了顏色的海,沉聲說:“那你的人生,我要怎麼負責。”

溫笙頓住。

“老太太跟著旅行團玩的不亦樂乎,你要讓她一回家就發現孫女不見了嗎?還是說,你有把握跟我走了之後,不會讓她有半點擔心?”周馭搖頭。他按下啟動按鈕,引擎開始工作。周馭漆黑的眼挪向一旁,“算了吧,溫笙。”

“你和我不一樣。”

“你擁有很多。”

打開手刹之前,他側過臉,給了溫笙一個很淡的笑。“你昨晚說錯了。”

“應該是你來舍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