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醫生一邊探測,一邊留意著荀洌的略帶著緊張的神情。
目光愈發的柔和,輕聲道:“目前來看,胚胎發育的很健康,著床位置也很正,可以排除宮外孕和盆腔腫塊等異常。”
荀洌心下微鬆。
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現在的表現,似乎與“想拿掉”並不相符。
盯在彩超影像上的目光像是被燙了一下,連忙飛快的移開。
無處可去的視線最後落在診室的窗戶上。
半葉窗玻璃打開了,露出門診樓背麵的風景,一茬綠茵茵的樹枝橫在窗外。
枝乾上落著一大一小的兩隻珍珠鳥,小鳥頸邊還散亂著未脫的絨毛,正張著紅色的小尖喙等著大鳥的投喂。
荀洌鼻尖一酸,扭過臉,瞪著空無一物的天花。
但短促又清脆的吱吱歡鳴,依然不斷的鑽進他的腦子,讓他本就混亂的思緒更加一團亂麻。
大概過了一萬年那麼久,莊醫生收回了探頭,遞了個紙巾盒給荀洌:“擦一下吧。”
荀洌結果,擦乾淨耦合劑,準備拉下襯衣的時候,鬼使神差的在自己腹肌上摸了一把。
賀彰明說的不錯,這裡的肌肉果然不再像以前那樣硬梆梆的緊致結實。
如果不是今天被人告之“你懷孕了。”,荀洌也隻會以為是缺於鍛煉,所以胖了。
手心貼在肚臍上,冰涼的指尖觸到同樣冰涼的小腹,激起一陣令人戰栗的恐慌。
這裡麵……真的孕育了一個孩子嗎?
他咽了口唾液,忍不住又摸了摸,忽的想到自己還在診室裡,連忙放下手。
一邊掖了掖襯衣,一邊做賊心虛的看了眼莊醫生。
莊醫生正在認真觀察顯示儀,根本沒注意到荀洌的小動作。
他鬆了口氣,起身要坐回辦公桌對麵的凳子,卻聽到莊醫生招了招手:“過來看看。”
荀洌僵硬幾秒,還是走到了莊醫生身邊,默默的看向超聲波影像。
莊醫生伸出一根食指,在顯示儀上點了幾下:“你看,這個橢圓形的是妊娠囊,這個是胎芽,大概在9毫米左右,這裡是原始心管搏動,就是我們常說的胎心,是你的孩子在宮內健康存活的標誌。”
荀洌順著她的手指一一看去,腦袋像是被悶棍打了一樣,微微眩暈。
明明視野已有了些模糊,可她所指的,什麼胎芽、胎心,落在荀洌的眼中,又是那麼的清晰。
莊醫生轉過身,看到荀洌的僵硬的表情,眨了下眼睛。
笑著繼續誇獎:“整個子宮體輪廓清晰,肌壁回聲均勻,雙附件也不見異常。其實像你這樣健康的早期孕育狀態,在男性中也非常罕見了,平常作息應該很規律,也不怎麼抽煙喝酒吧?”
荀洌喉結微滾,生硬的說了聲:“不是……”
莊醫生一怔,為自己的判斷失誤感到詫異:“那是什麼?”
荀洌站在超聲波診斷儀前,半垂下眼皮,長而卷的濃密眼睫的像薄薄的蝶翼,在他俊美精致的臉上打出兩片陰霾。
“作息很不規律……”
他想了想幾個月以來,自己先是為了豐晁的單子加班加點了半個月,“懷上後”又為了新中心區開發項目做方案書,熬到三更半夜,直接在辦公室裡睡了一晚,第二天又繼續高強度工作。
呼吸一滯,語速突然就變得很急切。
“大概半個月前,算著時間,應該不到第五周。我曾經4時內隻休息了八九個小時,還是累得昏了過去,才又睡了一下午——這個沒事吧?”
莊醫生臉上神情不變,依舊含著笑,慈眉目善的傾聽。
她點了下頭:“除此之外,還有呢?”
荀洌的慌亂被她的鎮定撫平了些,繼續啞著嗓子開始細數自己不健康的生活細節。
“那之後的半個月,一直到前天為止,我都在頻繁的加班,即便下班了,每天晚上也熬到很晚……”
他尷尬的頓住了,想起自己和賀彰明是如何在總套套房裡“熬夜”的,臉上無法控製的浮起一絲羞惱。
又想到昨天晚上,如果不是賀彰明極力克製,無論如何都不肯那啥他,最後用了最安全的方法幫他發泄,說不定肚子裡這個“孕七周”早就能在船上被他自己折騰掉。
心中一陣陣後怕,又實在不好意思對莊醫生明說。
他乾咳一聲,暗紅著臉遮遮掩掩的含糊過去:“那個,夜生活比較頻繁……”
莊醫生連眨了好幾下眼睛,歉意的一笑:“能告訴我,你們做的很激烈嗎?”
荀洌一哽。
無語了一會兒,硬著頭皮說:“激烈……也說不上吧,都是在……體外。”
莊醫生“哦”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知為何,莊醫生雖然沒有任何指責之意,荀洌卻總有種被叫去老師辦公室談話的感覺。
他羞愧的垂下頭,慢慢道:“然後酒也喝過。第二周應酬的時候,一口氣喝了三杯紅酒。至於煙……”
想了想賀彰明身上的煙味:“二手煙算不算?”
莊醫生看他半響,眼中含笑:“你都記得很清楚嘛,還有呢?”
荀洌擰眉,再一次仔細思考,最後搖搖頭:“想不起來了。”
驀得又想到某些社會新聞裡,備孕夫妻會忌這忌那,忍不住咬牙道:“那家夥抽煙!”
莊醫生點了點頭,轉而對著電腦開始寫問診意見。
荀洌不安的踱了兩步,頻頻偷眼去瞧顯示屏上的影像。
莊醫生很快放開鍵盤,起身去拿打印好的病曆和超聲檢查報告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