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不斷閃現著荀冽蒼白麵色和偶爾走神的絕望目光,冷翡玉心中的不安也越來越大,她抓著手機,腳步淩亂的向孤兒院走去。
何菱跟在她身後,終於忍不住出言寬慰∶小姐,荀先生雖然麵色不好,但他是醫科生出身,身體又向來十分健康,肯定不會得什麼大病的。
冷翡玉搖了搖頭,咬著唇沒說話。她是最清楚荀冽身體的。
上一世,從來沒聽過荀冽生病,哪怕最後破產失意,也都一直潔身自好,沒有像普通失意者那樣,染上賭博函酒之類的惡習。
可不知為何,看著今日如此失態的荀冽,她心裡就預警似的不安起來。甚至於,極力忘卻的那一幕,居然在時隔多年後,再次出現在了她眼前。
墓碑,白菊。秋風蕭瑟。
冷翡玉猛地停下腳步。
一股室息感席卷而來,讓她難受的一個踉蹌,手掌撐住了膝蓋才勉強站穩,不至於栽倒。
何蘿大吃一驚,從背後牢牢握住她的臂膀。小姐!
維持著這個姿勢定了一會兒才緩和了些。她搖搖頭推開了何蘿,咬著牙自己站直了身體。
正在此時,手裡緊握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冷翡玉一頓,立刻接通了電話。聽筒裡傳來莊子怡驚疑不定的聲音。
小翡,不用再打聽了……我媽今天見過荀冽,她說……荀瀏身體很健康,
冷翡玉鬆了口氣,心裡高懸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不等她發問,莊子怡又開口道∶不過,給他看診的,就是我媽。
冷翡玉臉上的表情立刻僵住。
好一會兒,輕顫著說∶小怡,我記得莊阿姨……好像是…
莊子怡握著手機,聲音輕柔。
像是害怕哪怕聲音高一點點,都會驚嚇到冷翡玉。
可實際上,她很清楚,無論她多麼小心謹慎,聽到這消息的冷翡玉都會幾近崩潰。就像她剛才乍然聽到母親的話,也繃不住驚叫出聲一樣。
是的,我媽在市一院產科。
莊子怡頓了頓,瞅了眼客廳沙發上好奇的望著自己通話的母親,轉頭走到了陽台上∶荀冽應該是……懷孕了。
下一秒,就聽到話筒裡傳來一聲小姐,你怎麼了!的驚呼。
想起冷翡玉是如何在她們麵前頻頻提起荀冽,言語之中又是如何壓抑不住的自豪與愉悅,與素日裡的疏離冷淡相比,完全像變了一個人。
莊子怡的心,就跟著也是一沉。
小翡!
冷翡玉眼前陣陣發黑,全憑著何蘿的拉扯,才不至於倒到地上去。
她扶著何蒡,一腳深一腳淺的走著,看到路邊的長椅,連忙腳步發軟的走過去坐下。
否則她不知道自己到底還能堅持多久。
反複深呼吸幾次,啞著嗓子喚了一句∶小怡,你還在嗎?
莊子怡柔聲回應∶在的。你怎麼了?還好嗎?
冷翡玉看了眼滿眼擔憂的守著自己的何蘿,搖了搖頭,嘴上卻說∶嗯,還行。敷衍一句後,隨即飛快問∶你沒在和我開玩笑吧?
莊子怡卻是苦笑了一下∶我怎麼會用這種事和你開玩笑。
頓了頓,繼續說∶我媽也不會騙我,她晚上一下班回家,就和我聊到今天遇到一個很年輕的男人,意外懷孕,並且情緒很不穩定。
我還隻當她在警告我不要隨隨便便和彆人做那些事導致意外懷孕,於是也沒有放在心上……結果剛才問她的時候,她不過聽了''荀''兩個字,就很警覺的反過來問我怎麼會認識他。
我說是朋友的朋友,解釋好一會兒,她才信了,然後說荀冽就是那個確診的年輕男人。
冷翡玉捂著冰冷的額頭,心裡慌的厲害。不想信,卻不得不信。
她努力回憶上輩子,荀瀏是否在年少時做過治療。結果愈想,腦中愈發混亂。
也是直到此時,才意識到自己對荀冽的事情知之甚少。
冷翡玉乾咽了下喉嚨,虛弱的問∶你知道………多久了嗎?
莊子怡回答∶這個,我媽一開始就沒說,後來我追問,她就越發不肯說了,強調這是病人隱私什麼的。小翡,這點我是沒辦法說服她的。
冷翡玉閉上眼睛∶能夠發現懷孕,怎麼也有一個月以上了…….一個月前…….她咬住牙,說不下去了。
一個月前,她還一心撲在美術館和私人會所上,根本沒有注意荀冽的異樣。
唯獨知道的,是賀彰明對荀冽圖謀不軌,而她強製忍耐,直到半個月前才向賀彰明發作。
甚至因為荀冽的勸說,動搖了內心,反而向賀彰明尋求暫時的合作!
賀彰明……賀章明!
她咬牙切齒,一張仙冷漂亮的臉蛋,此時卻猙獰的仿若夜叉。可不等她多想,電話那頭的莊子怡又低低的說∶
小翡,現在更麻煩的問題。是荀冽不想要這個孩子..….
冷翡玉豁然起身,音調猛地提起,又啞又高的叫∶你說什麼?
莊子怡緘默半響,重複道∶他想做藥流,明天就會複診了。藥流的副作用,你應該也知道吧?
小翡,你得想辦法讓他恢複鎮定。我媽說……他情緒很不穩定,看起來像是站在懸崖邊緣,很絕望,也很掙紮…….
這時候如果沒人能幫助他,他也許真的會選擇縱身一躍,跳下懸崖。放棄遠比堅持更令人解脫但誰能知道,此時放棄,未來會不會後悔呢?
冷翡玉站在夜風中,隻覺得周身涼的厲害。
須臾,一字一頓道∶你說的對,我現在就去找他。
冷翡玉達到棠洲公館的時候,已經將近10點了。保安攔住了轎車,和何蘿交涉許久,一直不肯放行。
極度緊張忐忑之下,冷翡玉寒著臉探出車窗,星眸冷漠的盯著保安。我是賀家大小姐,荀冽的女朋友,過來和他約會,不能放行嗎?
保安被她的氣場攝住,愣愣的看著她。
冷翡玉語氣又沉了幾分∶或者說,我哥住在一號彆墅,搬過來還沒多久,我來探望他,也不可以嗎,還是說你一定要找他確認?
保安又仔細打量冷翡玉兩眼,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連忙道∶抱歉,冷小姐,我們簡單做個登記,您簽個字可以嗎?
他不認識何薯,但對冷翡玉這張近期頻繁在媒體上曝光,不亞於當紅女星的美人臉還是印象深刻的。
簽完字後終於被放行,冷翡玉催促何菱趕快開往荀冽家的彆墅。車沒停穩,她就十分急切的開了門下車。
踩著高跟鞋蹬蹬蹬的穿過前庭花圃,在第一道大門門鎖前停下。鎖是指紋密碼兩用的,冷翡玉毫不猶豫的按下密碼,大門應聲緩緩打開。
荀洌家的密碼,本身用的就是冷翡玉的生日。
其實,冷翡玉作為一個孤兒,不知道自己具體的出生日期。
孩童時期的某一天,她因此被孤兒院之外的小孩嘲笑了,罵她沒爹沒媽,連生日都沒有。
當時的她特彆委屈,回來之後就抱著荀冽大哭特哭。
荀冽無奈之下,就哄騙冷翡玉生日可以自己選擇,並把兩人初見的那一天,變成了冷翡玉的生日。
後來冷翡玉長大後,也沒有戳破這個小小的謊言。
反而主動把這個日期登記到了戶口上,連每一年的生日,也是過的這一天。
她大步走進院中,急切的目光望向彆墅的客廳。客廳的水晶燈是亮著的,家裡有人。
冷翡玉鬆了口氣。至少荀瀏在家裡,很安全。
可下一秒,她便僵在的原地。
白色的燈光從落地窗透出來,照亮了屋內的細節。
一個身形修長健碩的男人從沙發裡直起身,拿著茶幾上的紅酒往自己麵前的高腳杯裡倒了半杯酒,然後起身往客廳深處走去,出了冷翡玉的視野範疇。
冷翡玉瞪著重新變得空無一人的客廳,一雙冰冷的星眸,恨的幾乎要冒出火來。
這個男人不是荀冽。是賀彰明。
作者有話要說∶
賀彰明∶在家裡乖乖等老婆回來的我荀洞∶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賀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