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迷迷糊糊的又不知道做了多少怪光陸離的夢,第二天天色堪堪擦亮,荀冽就一個抽氣地猛地翻身坐起。
肺腑間的痛楚讓他不由自主的緊抓領口,難受的麵色煞白。
重重喘息了好一會兒,終於緩過了氣,從噩夢中瀕死的室息感逃脫出來。
坐在空無一人的臥室裡朝晨的光落在身上,卻無法給他帶來展新一天期待與愉悅。被冷汗浸濕的後背開始陣陣發涼,起身默默的去浴室洗漱。
反胃的感覺如期而來,但荀冽已經對此習慣了。
麵無表情的刷完牙,換好了便裝,把洗手間內的洗漱用具丟進垃圾桶,再把衣櫃內的衣物、床上用品等等一切用過的東西,全部丟入超大垃圾袋。
荀冽平日一直維持著極簡整潔的生活作風,現在收拾起來很輕鬆,轉眼間,一個不留任何使用痕跡的空間就出現在他的麵前。
拖著垃圾袋放到指定回收處,荀冽回到彆墅,環顧一圈,覺得房間內已經不存在任何私人物品了,才木然的回到客廳,在沙發上坐下。
阿洌,你在做什麼?
冷翡玉揉著睡眼走下旋轉樓梯,隨意掃了幾眼,愣了愣∶你把你用過的東西都丟了?
荀冽嗯了聲,淡淡道∶要帶走的重要文件和行李,昨天已經收拾好了搬到車上了,其他這些…既然以後不會回來,還是清理乾淨的好。
冷翡玉在他身邊坐下,掩著唇小小的打了個哈欠∶我昨晚沒睡好,不知道做了什麼夢,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吵架,說什麼''狗''不''狗''的。
荀冽∶.….
他沉默一會,看了眼時間,起身道∶走吧。
冷翡玉驚訝∶這麼早?不再休息一下嗎?
荀冽搖了搖頭。
不知為何,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想了想,吩咐道∶小翡,彆墅就拜托你處理了,是賣掉,還是出租,我都沒有意見。
冷翡玉點了下頭,跟著起身,一邊陪著荀冽往車庫走,一邊說∶南城那邊我已經拜托人去打聽房子了,不過沒那麼快,阿冽可能要住幾天酒店。
離開的決定做的很匆忙,很多事情隻能一切從簡。說走就走,總是要付出很多代價的。
兩人驅車到了機場,分彆時,冷翡玉婷婷娉娉的站在安檢口邊,臉上綻著淡淡的笑,一雙星眸卻飽含憂色。
阿冽,這幾天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等怒善晚會辦完,我就有空去南城陪你了。莊阿姨聯係的那位徐醫生,一定要儘快去拜訪-
她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荀瀏一直靜靜的聽著。
直到她絞儘腦汁,都再說不出其他的叮囑了,他才抿了下唇,輕輕道∶不用擔心我。
從今早醒來起就想詢問的事情,已到了嘴邊,卻還是被強行忍了下來。隻是語氣平淡的說∶那麼…….我走了。
冷翡玉察覺出了什麼,眉間微動,試探的問∶阿冽,是有什麼事想問我嗎?
荀冽眼睫微顫,垂下眼睛,搖了搖頭。
是啊。
想問問你,賀彰明到底怎麼樣了。
幾天以來,他都刻意的回避著這個問題。
聽到冷翡玉的暗示,說賀彰明可能會麵對大麻煩,他都沒有進一步打聽。
甚至刻意控製自己的思緒,儘量不去想這個問題。
臨行在即,賀彰明也在幾個小時前,通過同一個機場飛往海外,絕不可能像電視劇中上演的戲劇化場麵,忽然從天而降的出現在機場阻止他離開。
沒有步步緊逼的追逐,也沒有逃之夭夭的緊張,荀冽在一個絕對安全、順利的情況下逃離了危險。
明明一切如願的令人欣慰,他卻難以控製思緒,忍不住一直想起賀彰明。
荀冽曲起手,掐了一下食指指節。
沒有。他說,把目光移向機場碩大的航班電子屏,凝視著上麵一排排中英文信息∶F是……覺得生活充滿了戲劇性。
冷翡玉不解。
荀冽輕笑一聲,提了提手裡的行李箱。
準能想到,我會帶著這麼一點東西,就匆匆的離開?
冷翡玉審視荀冽的表情,沒有發現什麼端倪。女人的直覺卻告訴她,這並不是荀冽原本想說的話。
想了想,輕輕道∶如果阿瀏是擔心……賀彰明。''
荀冽垂在身側的手微微一顫。
掀開眼皮,漫不經意的哼了聲∶我擔心他做什麼?
冷翡玉抿了抿唇,沒回答。
半響,執著的說∶你放心,至少一個月內,他都不可能有時間找你的麻煩。父親、母親、賀修明,都已經做好了準備,打算狠狠在他身上咬下一口肉。
荀冽琥珀色的眼眸黯了黯。
扭過頭,寡淡的應了聲是麼,仿佛對這個話題一點都不感興趣。
可冷翡玉還是覺得不對。
默默把此刻的異樣感覺記在心裡,上前一步抱了下荀冽。
隨即鬆開,笑道∶照顧好自己,等我空了,就會過來親自監督阿冽。頓了一下,神情十分認真∶阿冽不想和我結婚,那我……能當寶寶的乾媽嗎?
荀冽∶.….
他發現這個變異了的女主,似平有什麼執念似的,特彆想當孩子的媽。
但是他還沒有完全接受自己懷孕的事實啊!
一想到未來可能會呱唧一下生出個蛋,荀冽心中就百般不自在。
掩唇咳了一下,擋住了眼裡的尷尬。乾巴巴的說∶等到時候…再說吧。
說罷,生怕冷翡玉再說出什麼奇怪的話,提前行李箱就送到安檢帶上。嗯,有點餓了,我要去找點東西吃。
兩人一大早出來,還沒吃早餐。
航站樓設有貴的離譜的餐飲飯館,不過都在安檢後的建築裡。
冷翡玉點點頭,站在原地,目送荀冽過檢。還舉起手,朝他高高的揮了揮手臂∶一路保重!
荀冽最後衝她點點頭,笑著離開了。隻是背過身的一瞬,臉上的笑容就散去了。
神情恍惚的走向登機口。思緒又不自不覺的發散開。
—賀彰明離開的時候,有人送機嗎?應該有吧,不是還有任承嗎?
-賀彰明回來之後,發現自己已經不在了,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了呢?驚訝?怒不可遏?騷擾秦雨儂,滿世界找自己?
還是就像自己正準備做的這樣,忙碌一段時間後,就漸漸的放下了。畢竟……昨天的自己,可是十分肯定的,從根本上否定了對他的情感。
什麼隻是對床上的賀彰明有一點點喜歡啊。明明還喜歡沙發上的他,喜歡洗手間裡的他。
也喜歡辦公室的他,談判桌上的他。
是很喜歡很喜歡,喜歡的自己都開始害怕,開始逃避了啊。
荀冽一路恍惚的吃早餐,登機,扣好安全帶,看著小小窗口中的城市變成星羅密布的巨大棋盤,然後被白色的雲層徹底的遮掩。
耳膜因氣壓的變化而脹痛,飛機伸出了腳架,哐的一聲悶響,落到了跑道上,飛速的向前馳騁。
前後乘客紛紛起身,漂亮的空姐走過來關切詢問∶先生,我們到南城了。
荀冽倏地回神,茫然的眨了下眼睛∶這麼快?
空姐微微一笑,俯下身,想親自為荀冽解開安全帶。
纖纖素手伸過來,荀冽下意識護住了小腹,嗓音微冷∶我自己來,謝謝。
空姐一怔,欠了欠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荀瀏為自己過度的緊張感到抱歉,卻不好說什麼,繃著臉走出了飛機。
他孤身一人來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城市,早做好了沒人接待的準備,出了到達大廳就要往出租車接客區走。
隨意的一抬眸,看到一個帶著墨鏡的男人,正舉著一個牌子朝這邊張望。
男人的一米八幾的個頭,穿著無袖背心和工裝褲,露出兩根被正午陽光曬成健康小麥色的手臂,站在衣著楚楚的人堆裡,仿佛一隻在鶴群裡踩高蹺的雞,格外顯眼。
兩隻赤.裸的手臂高高舉起,捏著張A4紙,紙上寫著龍飛鳳舞的三個狂猾大字。【荀先生」
荀冽有點奇怪。
荀是小姓,挺少見的,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
男人往荀冽這邊看來,兩人目光短暫對上。荀冽的視線掠過他,再次投向出租車隊伍。
正要拖著行李箱去坐出租車,那個戴墨鏡的男人就把A4紙疊了桑,寨進工裝褲的大褲兜,闊步向荀冽走來。
請問,是荀冽先生嗎?
男人取下墨鏡,露出一張肆意張揚,俊朗的有些過分的年輕臉龐,引來了周圍旅客頻頻的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