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望(2 / 2)

徐慕顏展開手臂,懶洋洋的靠在長椅上。

歪著腦袋看著蕭白,笑嘻嘻的說∶一開始隻是我爸強迫的,至於後來,我在機場看到的不是-個懷孕的孕夫,而是一個滿懷絕望,卻又深埋絕望,假裝若無其事的男人。

想起那天看到荀冽時,感受到的那種震撼人心的破碎美感。

徐慕顏舔了舔嘴角,語氣痞氣∶所以咯,就像你剛才說的那樣,我正好無聊,亟需這麼一個研究對象填補無趣的待業時光。

蕭白沉默的聽著。

似乎對徐幕顏變態的審美癖好無動於衷。

徐慕顏瞅著她麵無表情的嘴角,以及兩片墨鏡鏡片上自己的兩個倒影。

變態的表情褪卻,取而代之的,是無語的抽搐∶這大晚上的,你看的清嗎?

蕭白搖頭∶看不清。

頓了頓,補了一句∶當然,我也不需要看清。

投降的舉起手,無奈道∶好吧,繼續說你感興趣的。

我發現,荀冽有個用情很深的過去式。

說到過去式三字,他表情有點微妙。

停下來觀察著蕭白的反應,卻一無所獲,隻能繼續道∶他關心過去式的身體,關心過去式家族的情況,唯獨不太關心的.……就是肚子裡還有現在進行時的小小生命。

無論是飲食還是出行,都表現的十分自然,毫無顧忌,完全沒有孕夫孕夫懷孕後普遍存在的焦慮和緊張,甚至偶爾孕吐,都隻是平靜的漱口擦嘴,仿佛這個特彆的身體征兆,與普通咳嗽、感冒無異。

即便被大大的墨鏡遮擋住,徐慕顏還是清楚看到蕭白的眉頭皺了皺。

妊娠反應小,所以時常忘記自己懷孕了?她喃喃自語∶雖然這也很正常,但他孕吐時的表現,有點異樣。

徐慕顏搖了搖頭,眸中浮起饒有興致的光彩。

這就是我為什麼格外關注荀冽的原因——如果像你說的這樣,隨著產科檢查的逐漸增多,肚子-天天變大,妊娠反應愈來愈頻繁,這個問題就會順其自然的解決了。

這些天,荀冽不得不頻繁出入產科,做各種繁瑣的檢查。但我冷眼瞧著,他已經把思想與身體完全割裂開了,仿佛懷孕的身體不是他的所有物,而是彆人的,他本人隻是一個旁觀者—

而且,就我個人判斷,每當荀冽出現在產科,都會出現一種''反孕婦效應′,普通孕婦為了順利生產、育兒,會不自覺的關注其他孕婦或者帶小孩的母親父親。可荀冽不是,看到他們,看到產科各種醫療器械,他時常會流露出''是不是瘋了''的微表情,仿佛與整個世界完全割裂——我甚至能夠從他身上感到一種非常恐怖的孤獨感與隔閡感。

看著這樣的荀冽,即便是我,都忍不住產生他和我們不是同種生物的錯覺。

蕭白安靜的聽著,即便徐慕顏停下了描述,也沒有發話。沉默了很久之後,才道∶他現在狀態怎麼樣?

你也看到了,非常正常。

徐幕顏聳聳肩∶正常到我都一度懷疑自己的判斷,但隔天看診,我最終確定了這個男人的正常,都是演的。

蕭白傾身,把手肘擱到了桌上。發生了什麼?

徐慕顏咧嘴一笑∶為了證實自己的想法,我借了我爸的辦公室,稍微用了點DrugTherapyAdjuvantPsychological。當然,一杯水而已,絕對安全。

蕭白∶....

她閉了閉眼,聲音充斥著一種努力控製自己不要打爆徐幕顏腦殼的忍耐力∶Carol教授如果知道你還在這麼乾,一定會把你拎到辦公室怒斥幾個小時,並沒收你的學位證的。

徐慕顏一臉的無所謂∶他不知道不是麼。

頓了頓,聲音變得有點低∶而且,為了滿足探尋欲,我可以不擇手段。

蕭白抬手揉了揉額頭。

放棄再追究他這種會被客戶送上法庭的行為,冷漠的問∶然後,你發現了什麼?

徐慕顏想了想,似乎在組織措辭。

思考很久後,緩緩道∶這個男人,潛意識充滿了不安與絕望,即便他乖乖的依照醫囑生活、養胎,但他依然對整個醫療體係報以懷疑。

並且這種懷疑,隻局限在產科——簡單來說,他的世界觀與常人偏差很大,他被迫接受了自己懷孕的事實,但本質上,依舊堅信男人不能懷孕。''

蕭白默然。

以她心理谘詢的學術背景和從業經驗,她很清楚這個情況會導致什麼。

-隨著孕期的增加,身體會發生愈來愈大的變化,一旦荀冽無法接受這種變化,世界觀與世界觀的對抗之下,崩潰會瞬間降臨。

沉吟良久,再次提出一個問題。你說,荀洌有一個用情很深的過去式?

提及這個,徐慕顏的表情就變得無聊起來。

嗯。語氣也有點敷衍∶很俗的故事,什麼我愛他,他不愛我,我不小心懷孕了偷偷躲起來生小孩-

蕭白直接打斷了徐慕顏。你錯了。

徐幕顏一愣。

蕭白看了眼時間,拿起挎包起身∶他的過去式,大概很愛他。

徐幕顏不敢相信自己判斷失誤,發了會呆,才反應過來蕭白已經走遠了。連忙買了單追了上去,緊跟著蕭白∶怎麼回事?

蕭白迎著海風,裹緊了披肩∶而且不是過去式——荀冽非常乾脆的單方麵甩了他。說到這裡,她頓了頓,側臉看了徐幕顏一眼。

徐先生,看來你還沒學到家啊。

徐幕顏證然,自言自語道∶怎麼可能,我絕對不可能看錯—他明明對那個姓賀的前任,愛的毫無掩飾啊。

蕭白垂眸,手伸進挎包摸索∶因為他在逃避。隨即反應過來,挑眉∶姓氏你都知道了?

徐幕顏點頭∶他隻要有空,就對著某些特定的新聞發呆,我又不是瞎子,隨便偷瞄幾眼不久看到了?

蕭白點了點頭∶很好,乾的不錯。說罷,從包裡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

電話很快被人接通,聽筒裡傳來冷翡玉迫切的聲音。怎麼樣,阿冽他還好嗎?

蕭白嗯了聲∶現在很好。不過我覺得…他馬上就要好不起來了。

冷翡玉一怔∶為什麼?發生什麼了?

蕭白瞥一眼身邊麵露好奇的徐慕顏。我有一個朋友,說荀冽愛慘了賀彰明。

冷翡玉∶..

沉默幾秒,高聲反問∶一個朋友?

蕭白淡淡道∶並且我也認為,賀彰明對荀冽來說,非常重要。小翡,暫時收手吧。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令人室息的沉默。許久之後,才傳來冷翡玉有點兒乾啞的聲音。

計劃已經安排下去了,我…現在變更計劃的話,不敢保證能挽回,而且還有賀綦和薰夫人那邊...

蕭白歎了口氣。

那就直接聯係賀彰明,和他攤牌。

和市一院負責人的麵談是在病房裡進行的。

對方一聽賀彰明打算免費讚助一批金額巨大的先進醫療設備,其代價不過是升級市一院的一間貴賓產房,而且隻需要市一院提供供應商和報價單,其他一切都由賀家金融解決,更是樂得合不攏嘴,興奮的連連點頭。

天下竟然還有這種掉餡餅的大好事?

秘密協議簽訂好了後,負責人十分真誠的說∶賀先生對本院如此關懷,貴夫人如若來我院待產,我們一定會提供最好的治療。不是我吹牛,我們院的產科,那可是全國第一!

他對賀章明提出的要求揣摩了很久,最後覺得,對方會這久投資,肯定是為了未來老婆生音方便。

賀彰明眼睫一垂∶這些事,以後再說。

負責人一愣,還以為自己馬屁拍到了馬腿上。剛想著如何挽回,又聽的賀彰明低沉的嗓音。

還有一件事,想要請你幫一下忙。

負責人心中一凜,暗道∶來了!

很多事情,不能放到明麵上說,更不能出現在紙質協議上。這種情況下,一些默契就很重要了。

負責人正襟危坐,心中還在這個事,不太好做,但為了錢還是要試試這個事,完全不能做啊,隻能忍痛把餡餅吐出去了的做預案。

就聽得賀彰明淡淡道∶有一位叫荀冽的病人,我需要他的全部診斷資料。

負責人連連點頭∶沒問題!然後繼續屏息傾聽。

屏息,屏息,屏不來息了。

負責人喘了口氣,朝著沉默不語的賀彰明尷尬一笑∶不好意思……還有呢?

賀彰明坐在病床上,看著掌背清晰可見的紫色血管。

大概手腳冰涼的太久了,現在連冰涼都感覺不到,隻能通過皮膚表麵,判斷自己的情況。

他摩挲一下毫無知覺的手指,搖了搖頭。

沒有了。但是,儘快給我。

負責人捧著協議,暈乎乎的走了。路過守門的任承時,都忘記和他打招呼。

半小時後,他拿著一個牛皮紙資料袋,興衝衝的回到病房前。又過了整整一個小時,腳步虛浮,滿頭大汗的推開房門。

任承嚇了一跳,連忙扶住他,迭聲問∶怎麼了,賀總沒事吧?針對市一院的談判,賀彰明全程自己操作,連任承這個副手都不得不回避。

負責人不顧形象的用袖口擦去額頭上的冷汗。

結果冷汗越擦越多,搖搖頭道;他沒事,我要嚇死了。你們架總直嚇人啊.

任承∶...?

他把負責人丟給保安攙扶,自己一步跨進了病房。

一進去,就被房內令人窒息的低氣壓給壓的喘不過氣。定神一看,倒吸了口冷氣。

賀彰明正死死盯著手裡的報告。

他坐在那裡,就像頭盤踞天地的凶獸,無聲無息的散發著一陣陣的令人戰栗的寒意與戾氣。

聽到動靜,他拾起頭。

一雙點漆的鳳眸,湧著撕裂一切的瘋狂占有欲。

完全沙啞的嗓子,發不出任何聲音。卻用皸裂的蒼白嘴唇,無聲的吐出兩個字∶

荀洌。

作者有話要說∶

賀彰明∶我要當爸爸了(虛弱)荀洌∶嗯,半死不活的瘋子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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