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阪夢(3)(1 / 2)

物部夫人,原名不是傭人身份能打聽到的,所以黎覺予暫且不知。

隻知道夫人失明已有三十餘年了,但由於她經常微微閉著眼睛,所以在外人看來,比起失明更像是在斂目休息。

據說,物部夫人家中是做瓷器生意的,年少時舉家從北平遷至大阪,後在渡輪上感染嚴重的壞血病,因未能及時得到醫治,眼睛過度凹陷導致晶體死亡。

而這些事情,都是黎覺予在後期,和夫人相處時才得知的。

此時此刻,這位眼瞎夫人,正緊緊抓著她的手,不敢鬆開。

黎覺予環顧四周——由於舞台坍塌帶來的撼動,坐在前排的賓客們全都逃得遠遠的,女傭們全都用手緊緊捂住耳朵,躲在一旁。

那些被邀請來的歌劇演員就更不用說了。她們全都在藝仆的幫助下從破碎的舞台下來,躲進休息廂房裡不肯出來。

隻有夫人她,因為眼不能視,不知發生了什麼,隻能呆愣愣地坐在第一派,慌亂無措。

“我在這裡。”黎覺予小聲地,用母語地同夫人說。

在同族語言的安撫下,物部夫人很快就鎮定下來,就著黎覺予的手站起來。再說話時,便已經恢複成往日富商之女端麗高雅的氣韻,問:“你是誰?”

夫人閉合的眼瞼太過於真實,以至於讓黎覺予開始懷疑這個夢的真實性了。

明明她在睡前,隻構想出男女主的人設,怎麼夢境還會自動圓BUG?

因為黎覺予心中思索著疑問,所以反應遲緩了些,慢回答了夫人的問題,被其他女仆搶先一步——女仆總管不知從何處突然跳出來,自顧自地大聲表“忠誠”:“賤人來遲了,此刻隻能略陳微衷,祈求夫人鑒查…”

“那便自裁吧。”夫人冷哼一聲反諷道。

話音剛落,夫人臉上因為雙目半睜半閉而升起的隱約和善感被打破。

女仆總管虛偽的告解,讓夫人緊緊蹙著眉,渾身上下都是莫可言喻的傲慢不悅,全然沒有剛剛緊抓黎覺予手時,那般的極度驚慌失措。

而全程處於觀察者視角的黎覺予,將這一切收在眼底後,便沒有試圖插嘴回答夫人的話,任由總管將功勞搶了去。

過不了多時,花廳處發生的意外,傳遍了整個物部家。

最先趕過來安撫物部夫人的,不是物部家主心骨老爺,反而是剛剛在書房和黎覺予有過一麵之緣的少爺將司。

將司剛從書房回到寢室,後聽聞夫人出事的消息,便立刻帶仆人朝花廳初趕來。

等他踏上花廳門檻,最先看到的是這樣的畫麵——舞台支撐支架破裂,寬若平房的大平台朝地麵一角陷去,所有的女傭、賓客深知護衛都跑得遠遠的。

隻有黎覺予一人,護在了自己母親麵前,用玲瓏巧小的身體擋住所有的飛屑——內心沒有觸動?這是假話。

如果沒有先前書房那一遭遇,將司隻會覺得這個女孩十分勇敢,但在知道對方可能是他的失憶情人後,這種讚賞免不了摻上幾分曖昧。

不過作為家教極佳的貴公子,他向來懂的輕重緩急,當即讓侍從們將賓客帶下去,自己則孝心十足地跑到母親身邊給予安慰:“母親,沒事吧?”

他想要扶起眼瞎且“嬌弱”的母親,卻一不小心摸到了一個更柔軟細膩的東西。

是黎覺予的手。

因為事發突然,他趕來又突然,在慌亂中壓根沒注意到母親已經有人相扶了。

這手冒然放了上去,可不就等同於在眼瞎母親麵前蹦迪——和女孩手牽手搞愛愛了嘛。

一時間,將司頓在原地不敢動彈。

母親就在身旁,貿然收回手肯定會引起她敏感的詫異,但繼續放著,又顯得對女孩子很不尊重…這人生中從未有過的艱難選項,讓物部將司這18歲就考上帝大的聰明腦瓜卡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可沒過幾瞬呼吸,黎覺予就主動將手縮回去了。

將司可以明顯感覺到,黎覺予嬌小又細膩的手指細微掙紮了一下,然後從將司緊張到冒汗的手心裡退了出去。

——她這是傷心了嗎?

不是將司過度自信。

而是在前不久,書房裡,黎覺予也曾牽拉過他的手,但那時,他因為受失憶情人的衝擊太大了,便無禮地將手掙脫開了。

當時黎覺予一如平常,什麼都沒說,但私底下應當還是難受的。

所以才會在此時,將手收了回去,不想給與任何人壓力。

想到這,物部將司不可避免地感到抱歉。他借著母親看不見的緣由,用餘光窺視黎覺予現在的神情。可對方壓根不願意與他對視,甚至連頭都不抬一下,隻會直直盯著地麵,一副乖巧受傷的神態氣度。

“將司。”

“是,母親。”

夫人突然發話,將將司的思緒拉回到現實。他趕緊將注意力放到當下,放到剛出意外而蹙悚害怕的母親身上。

“我累了,扶我回去休息吧。”夫人在麵對自己親兒子的時候,依舊是性情孤高的模樣,“還有我房裡的那些女傭,都不要了,辭退她們吧。”

物部夫人一語,就能決定一大批女傭的命運。

話音剛落,不少女傭都跳出來,祈求夫人的諒解,還有一個明顯年齡稍大,工作時間長的老仆,痛哭流涕地懇求道:“夫人,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吧,剛剛隻是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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