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覺予的出現,徹底點燃音樂會的熱情。
在她出現之前,觀眾們是安靜的、煩悶的,還在表演進行的時候不耐地來回翻閱節目單,每一首曲子結束,最先響起的不是掌聲、交談聲、讚美聲,而是嘩啦啦無情的紙張翻動聲。
然而黎覺予出現後,大家就像找到方向的水手一樣,呼啦啦地朝目的地前進。
觀眾席上,剛剛冷漠的老紳士,站起身來稱呼黎覺予的名字,剛剛沉默冷靜的英國女爵,則是站起來為其獻上一捧鮮花…今天呼啦啦一窩蜂來到側廳的群眾,原來都不是衝曲子來的,而是期待著黎覺予這個克裡希劇場的女明星出現。
畢維斯不知道自己該作何表情。
他本應該惱怒,應該狠這些觀眾沒有眼光,可又因為黎覺予的救場,控製不住地心動。
特彆當她沒有喧賓奪主,反而僅用簡單幾句話,就將觀眾注意力引到演奏家身上後。
“這位是維也納著名作曲家畢維斯,同樣是我的朋友。”
黎覺予說這話的時候,表情神氣地像介紹國王的女王。
兩人當著所有聽眾的眼前,隔著一架鋼琴對視,距離那麼近,畢維斯甚至可以看清對方的眼神,像在說:“沒關係啊還有我呢。”
…黎覺予一向懂得怎麼安撫藝術家,所以畢維斯才格外喜歡她。
幕後經理人的位置發出一陣猛烈咳嗽,喚醒舞台上正在對視的兩人。
因為黎覺予的出現,音樂會可算可以平穩繼續下去了——畢維斯狀態得到了片刻恢複;女明星登場後聽眾都來勁了,所有人注意力統統集中起來,朝舞台望去。
下一首是交響樂。
畢維斯離開鋼琴,站上指揮台的位置,黎覺予則站在他旁邊,按照曲譜發出悅耳歌聲。
一時間,這間小小的側廳氣氛相當融洽。
舞台上兩人配合起來極其有默契,有時候黎覺予發生失誤,在不該休止的地方唱出休止,畢維斯也能立刻拉慢節奏,力求聲樂同步,表演完美。
舞台下,每一個樂章結束後,都能引來觀眾們興高采烈的鼓掌,好像這是什麼天籟之曲。
似乎所有人都很滿足。
在這樣和諧的節奏下,兩個小時的音樂會很快就結束了。夕陽最後一縷光輝下,歌唱家、演奏家還有交響樂隊站成一排謝幕,帶著滿足表情的聽眾們則三三兩兩低聲交談,平穩有序地朝門外走去。
隻有一個身穿淺粉色禮服的女孩,依舊坐在角落座位上,沒有離開也沒有表情。
是莎拉。
她雙手攥緊膝蓋的裙擺,直到把珍貴絲綢抓出難以平複的痕跡後,才慢慢悠悠抬起臉來——雙眼滿是淚水,神情充滿難過和無能為力。
莎拉喜歡畢維斯,這件事是從他收到母親恩惠,搬來傳奇客廳樓上開始,她被這個充滿天賦的、感性的、孤獨的靈魂給吸引了,進而動情了。
可是她不懂音樂,甚至不知道藝術家們都需要什麼感情…莎拉隻會絮絮叨叨地跟畢維斯講一些她身邊發生的瑣碎事。這種無聊稀鬆的平常,當然沒辦法吸引到當時十七歲的大紅人,他甚至直言:“我對你隻有敬重。”
敬重。
因為母親的資助,所以畢維斯在忍耐著她。
於是莎拉沒法子了,隻能將精力放到每天的祈禱上。
幾千個日夜,她日複一日地祈禱畢維斯能失去大家的喜愛,讓畢維斯身邊隻剩下她一人。然後就在五年前,這個禱告突然成真了——畢維斯一夜之間被法國所有音樂批評家們攻擊,自此隕落神壇,再也爬不起來。
莎拉是多麼高興,見到失去名聲後的畢維斯依舊不愛她後,又是多麼失望。對於這個結果,莎拉向來是接受的。她被哈蒙女士保護在閨閣裡,不懂什麼叫做嫉妒,隻顧著忍受畢維斯不愛她,卻沒想到他竟然會上彆人。
“明明一切都很順利,為什麼?”莎拉一滴淚,留在臉頰上,“為什麼要出現一個黎覺予。”
這樣想著的莎拉,不知不覺地來到後台,畢維斯的房間裡。
黎覺予可能在忙著卸妝,經理人忙著處理演出結束的事宜,交響樂隊去領取薪酬…總之畢維斯正獨自坐在房間裡,對著鏡子暗自沉思,莎拉挑了個好時候。
夕陽徹底落下,昏暗天色淹沒了畢維斯,令他看起來既有魅力又相當孤獨。
莎拉鼓足勇氣走進房間,高跟鞋踩在門檻上發出哢哢的聲音。
這樣女性化十足的聲音,可能讓畢維斯誤以為來者是黎覺予了,他雙眼發光地回望過來,看清是一張不是他所期待的麵容後,臉上笑容又迅速消淡,仿佛從沒出現過。
“莎拉.哈蒙小姐,你怎麼來了?”
畢維斯管莎拉叫全名,管黎覺予叫黎覺予…哪怕這個華夏名字有多難念。
語言又這樣的冷淡,和台上柔情表現截然不同,莎拉愣了愣,不知道該繼續往裡麵走,還是識相點就此打住:“我過來看看你。”
“你瞞著哈蒙女士出來,她會擔心的,最好儘快回去。”
哈蒙、哈蒙、哈蒙!凡是畢維斯和她將話,總會將話題轉到她母親身上。莎拉受不住了,做出她人生中第一個錯誤、後悔的決定:“我剛剛從黎覺予那過來,聽她說了一些不好的話。”
“什麼話?”
話音剛落,這次畢維斯倒把臉轉過來了,對於黎覺予的事情他總是那麼上心。
“我不知道這該不該說,黎覺予覺得你有些…無能。她到場後看到呆呆坐在鋼琴前的你,還以為是看到一個犯錯的小學生。”莎拉越往下說,語速越快:“她還說,本以為你和她會是同一類人,卻沒想你那麼容易就被打擊到…”
“…”
衝著畢維斯剛剛的無禮,莎拉才終於有勇氣,將編製好的謊言說出來。
隻不過剛說完,她就又後悔了,想要挽回:“不過也許沒那麼誇張,是我轉述上…”
“你彆說了。”
畢維斯打斷她。
說完謊言才敢抬頭的莎拉,這才發現他不知什麼時候,又將臉轉了回去,麵對化妝鏡,孑然一身地獨自坐著——莎拉多了解畢維斯啊,光是看上一眼,就知道這個脆弱的藝術家,受到深刻的傷害。
就跟過去的她一樣。
雖然戰略成功了,但莎拉莫名不是很開心。她想再說些什麼,卻被畢維斯冷靜地請出了,“莎拉,這裡不允許劇場人員進來的,你先出去舞台等著罷。”
這是要跟她一起回家的意思嗎?
人生第一次被邀請共同回家的莎拉,興奮說不出話來了。
因為害怕被心上人一齊憎恨上,她沒有再為黎覺予解釋,而是內心亢奮表麵老實地行禮,轉身離開了休息室。
一出休息室,莎拉就看到穿著香檳色禮服裙子的黎覺予走出化妝間,獨自來到舞台上,像是在找什麼東西。那個人一出現,莎拉就被迫從興奮狀態中脫離出來,感到後悔又後怕。
她從來沒撒過謊,這次卻因為愛情而不由自主做了壞事。
莎拉無聲無息地走上前,問:“你在找什麼?”
“噢,莎拉小姐,原來你也來了。”一無所知的黎覺予,語氣依舊那麼友善,“我剛剛卸妝的時候,發現耳朵上少一個耳環,所以上來找找看。”
說完,她笑著指指自己耳朵,小巧圓潤的耳朵像是什麼白玉打造的工藝品,怎麼會有人連耳朵都那麼好看?莎拉再一次想把難看的鼻子擋起來了。
“我跟你一起找吧。”
“謝謝你,莎拉。”
…兩人低頭尋找耳環,一時間沒有人講話,氛圍稍顯尷尬。
正當黎覺予在想,要找什麼話題打破冷場的時候,莎拉說話了。
她一邊低頭認真掃視地毯,一邊說:“我覺得你不應該來畢維斯的音樂會。”
說話後,她頓了一下,餘光看到黎覺予站直身體,像在認真等待自己這句話的後續。
“你一唱完,聽眾們立刻送上絡繹不絕的掌聲。然而這不是捧畢維斯的音樂,無論你唱什麼歌,聽眾們都能給到等量的讚美,和作曲家沒有關係。”
“你覺得這樣的音樂會,對作曲家公平?”
…
的確,這是黎覺予沒考慮的問題。經過莎拉一點撥,她才發現這樣的行為確實不道德,就好像娛樂圈大合照中,新晉流量站C位,過氣流量站邊邊一樣。
從觀眾反饋的角度上看,這是流量和評價最大化的現實,但在星道主義角度上嘛…確實不太尊重“過氣流量”了。
“這是畢維斯跟你說的嗎?”黎覺予問。
“他隻是跟經理人說,被我聽到了。”
丟失耳環的主人都直起身來了,負責幫忙找的莎拉依舊在低頭認真找東西,看不清表情——她正在咬牙忍耐,莎拉怕自己一鬆口,就會忍不住說出事實來。
好在黎覺予並沒有繼續追問她。
又或者說,黎覺予和畢維斯的關係,要比她想象的親密?
莎拉聽見一陣腳步聲匆匆響起,而後漸行漸遠。
她側目望去,便是一道窈窕宛如人魚的身影,朝休息室方向快步走去。
“他們會對峙嗎?”莎拉很緊張。
如果挑撥離間失敗了,畢維斯肯定更討厭她了,說不定還會為此搬離傳奇客廳…
越是猜想越是後怕,莎拉差點就要衝上前,去跟黎覺予和畢維斯解釋剛剛說的話,都是自己開玩笑的,不是真的,借此打消一些罪責感。
可害怕讓她僵直身體,挪動不了腳步,隻能呆呆站在原地,看著黎覺予站在休息室門口。
站了一會,沒進去,又什麼都沒說地走了。
“咦?”莎拉轉身,看著黎覺予離去的背影。
雖然不清楚對方突然離開,但不可置否的是——因為謊言沒被戳穿,她心中不安又緊張的思緒頓時煙消雲散,身體也一下子就放鬆下來了。
“對不起了,黎覺予。”莎拉暗中祈禱:“我會保佑你事業一帆風順,離畢維斯遠遠的。”難看的鼻子擋起來了。
“我跟你一起找吧。”
“謝謝你,莎拉。”
…兩人低頭尋找耳環,一時間沒有人講話,氛圍稍顯尷尬。
正當黎覺予在想,要找什麼話題打破冷場的時候,莎拉說話了。
她一邊低頭認真掃視地毯,一邊說:“我覺得你不應該來畢維斯的音樂會。”
說話後,她頓了一下,餘光看到黎覺予站直身體,像在認真等待自己這句話的後續。
“你一唱完,聽眾們立刻送上絡繹不絕的掌聲。然而這不是捧畢維斯的音樂,無論你唱什麼歌,聽眾們都能給到等量的讚美,和作曲家沒有關係。”
“你覺得這樣的音樂會,對作曲家公平?”
…
的確,這是黎覺予沒考慮的問題。經過莎拉一點撥,她才發現這樣的行為確實不道德,就好像娛樂圈大合照中,新晉流量站C位,過氣流量站邊邊一樣。
從觀眾反饋的角度上看,這是流量和評價最大化的現實,但在星道主義角度上嘛…確實不太尊重“過氣流量”了。
“這是畢維斯跟你說的嗎?”黎覺予問。
“他隻是跟經理人說,被我聽到了。”
丟失耳環的主人都直起身來了,負責幫忙找的莎拉依舊在低頭認真找東西,看不清表情——她正在咬牙忍耐,莎拉怕自己一鬆口,就會忍不住說出事實來。
好在黎覺予並沒有繼續追問她。
又或者說,黎覺予和畢維斯的關係,要比她想象的親密?
莎拉聽見一陣腳步聲匆匆響起,而後漸行漸遠。
她側目望去,便是一道窈窕宛如人魚的身影,朝休息室方向快步走去。
“他們會對峙嗎?”莎拉很緊張。
如果挑撥離間失敗了,畢維斯肯定更討厭她了,說不定還會為此搬離傳奇客廳…
越是猜想越是後怕,莎拉差點就要衝上前,去跟黎覺予和畢維斯解釋剛剛說的話,都是自己開玩笑的,不是真的,借此打消一些罪責感。
可害怕讓她僵直身體,挪動不了腳步,隻能呆呆站在原地,看著黎覺予站在休息室門口。
站了一會,沒進去,又什麼都沒說地走了。
“咦?”莎拉轉身,看著黎覺予離去的背影。
雖然不清楚對方突然離開,但不可置否的是——因為謊言沒被戳穿,她心中不安又緊張的思緒頓時煙消雲散,身體也一下子就放鬆下來了。
“對不起了,黎覺予。”莎拉暗中祈禱:“我會保佑你事業一帆風順,離畢維斯遠遠的。”難看的鼻子擋起來了。
“我跟你一起找吧。”
“謝謝你,莎拉。”
…兩人低頭尋找耳環,一時間沒有人講話,氛圍稍顯尷尬。
正當黎覺予在想,要找什麼話題打破冷場的時候,莎拉說話了。
她一邊低頭認真掃視地毯,一邊說:“我覺得你不應該來畢維斯的音樂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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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後,她頓了一下,餘光看到黎覺予站直身體,像在認真等待自己這句話的後續。
“你一唱完,聽眾們立刻送上絡繹不絕的掌聲。然而這不是捧畢維斯的音樂,無論你唱什麼歌,聽眾們都能給到等量的讚美,和作曲家沒有關係。”
“你覺得這樣的音樂會,對作曲家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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