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這種競爭的想法,從營業時間開始,林恩一邊照顧客人,一邊看著門口。
一邊拖地,一邊看著門口。
一邊…等下,為什麼這三人今天沒有過來?
門外,畢維斯和物部將司陷入僵持——林恩住在法租界,從賓館過去丁寓僅用十分鐘,而他們住在公共租界,被四大百貨和外灘繁榮地包圍,趕早出門會碰上上班上學的早高峰,晚點出去會遇到太太購物…
再加上上海道路交通不寬敞,總之都是堵車的命。
於是等到畢維斯和物部將司趕到時,營業時間已過去半小時,兩人在門口碰上互不相讓。
物部將司今天穿的是家族主事人的服裝,金黑色帶家徽的三層禮服,頭發難得像成年人那樣全數梳起,露出額角傷痕和飽滿的額頭。
直到現在,畢維斯才終於發現,自己猜錯物部將司年齡,本以為是黎覺予不喜歡的少年,結果還要大上一些…不得不說,沉重感頓時撲麵而來。
“是嗎?”物部將司回答。
他有條不紊地整理袖子,將代表財富和榮耀的徽章完全展露出來,說:“我們曾在這枚徽章的見證下,互相交換訂婚禮物。”
“...”畢維斯常年帶笑的神情微微一滯。
他不是林恩那種單純的,作為靠靈感生活的藝術家,畢維斯能聽懂大多數潛台詞。
這是在說徽章的事嗎?不是,這是在用禮服、徽章提醒黎覺予兩人曾經親密的關係。
再加上畢維斯看過《京阪夢》,知道三年前的物部家主事人物部一郎,差點用自身權利,將黎覺予和物部將司拆散…
所以這套衣服的潛台詞是——現在他當上主事人,阻礙也便沒有了,訂婚可以繼續。不過要是這樣玩,畢維斯就不著急進去了。
他將厚厚一疊曲譜拿出來,細長白皙的手指優雅地捏起、放下,等物部將司觀察的視線掃過來後,才溫和笑道:“這些是黎覺予誇過的曲子,打算在沙龍內彈奏,黎覺予曾經說過,隻要聽到我的曲子就會很開心…”
物部將司默默收回目光,藏匿在寬大袖口的手收緊再放鬆。
黎覺予喜歡音樂,他一直都知道。
以前還是喜歡音樂、哲學的少年時,還能跟她談論兩句,現在經過金融商圈的多年沉浮,感性細胞似乎都被磨光了。
再加上…三年前的多次頭部重傷,讓物部將司染上偏頭痛。
隻要是長時間聆聽音樂,就會產生眩暈,甚至嘔吐症狀…這種不予外人言的傷痛,成功讓一位家族主事人自卑了。
現在的他,甚至興起想要逃跑的念頭。
不然物部將司不知道,進去後發生什麼事情,會不會惹得黎覺予不開心。
正當此時,家住愚園路的周辰溥到了,身後還跟著幾個女職員還是什麼女人,嘰嘰喳喳興奮地說:“好開心啊,沒想到能蹭公司福利過來化妝。”
“不知道黎覺予是怎麼樣的,她會不會在店裡唱歌劇啊?”
看到周辰溥和他身後的顧客,物部將司和畢維斯都從悲傷中掙脫出來了,心想:壞了!他們千算萬算,居然忘記給黎覺予店鋪拉客!
作為服務客人的彩妝沙龍,開業第一天當然要顧客越多越好。
然而事實上,黎覺予根本不需要拉客了。
拜《娛樂》雜誌專訪和各大報紙報刊記者所賜,從早上開始,門廊就站滿替小姐、太太排隊的傭仆,等待領取黎覺予如法炮製三越百貨店的號碼牌。
開業兩個小時,五十個號碼牌全數清空。
丁香小姐微笑都笑累了,扯扯黎覺予的袖子說:“不如找多一些店員吧?”
“要的。”因為黎覺予沒想過幻境成真,所以沒考慮顧客爆滿的可能,看今天的熱鬨景象…“我們需要招聘三名化妝師、一名清潔工…”
丁香連忙打斷黎覺予的話:“找清潔工乾嘛啊!林恩不很好嗎,天花板都擦得到。”
黎覺予默默看向比在費爾森家還要賣力擦樓梯的林恩,妥協了…“好吧,那就不要清潔工,還需要一名鋼琴伴奏師。”
“畢維斯。”
“一名財務收銀。”
“周辰溥。”
黎覺予震驚了:“你怎麼能喊周叔叔,周行長來做收銀啊!那多不好意思。”說是這麼說,實際上黎覺予也有一點心動了——周行長很懂組合營銷,開賬單也格外黑心。
再加上周辰溥知道上海各太太的家境,還有她們手中大約的零花錢,輕輕鬆鬆就能開出她們能接受的最大金額,榨乾對方每一分錢。
譬如現在,周辰溥就熟能生巧地給李太開出1200大洋賬單。
而李太抱怨幾句後,還是能用現金支付了,神情還算愉悅。
聽著金錢入賬,母女倆滿意一笑。
黎覺予繼續細數人員構成:“還有一名拉客宣傳員…你不要說是物部將司啊!”
丁香詫異回望:“為什麼不行啊?你看將司那個衣服,多罕見啊,就像個吉祥物一樣。現在路過的客人,全都要朝物部將司的方向望一眼。”
…的確哈。
但是黎覺予知道,這套衣服的含義並不是吉祥物,而是關於他們曾經差點訂婚的過去。物部將司穿著它過來,就是想讓她過問物部家中的事情,從而挽留她。
正當她想要跟丁香說這事的時候,卻看到物部將司捂著嘴,從門口逃竄到衛生間。
發生了什麼?
黎覺予立刻朝物部將司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立刻朝物部將司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立刻朝物部將司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立刻朝物部將司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立刻朝物部將司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立刻朝物部將司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