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1 / 2)

複仇哪有養崽好玩 嚴午 16889 字 6個月前

第一百零二章 複仇哪有養崽好玩

該做的,早在一開始,我就已經全部做完了。

【現實,鐘樓】

“這不可能……你,你……”

懷特感受著靈魂上撕扯般的疼痛——失去了位於另一個時空的穿越裝置“星辰”,他本人寄宿在異時空軀殼裡的靈魂,就像失去了風箏線的風箏。

隻不過,他沒有短暫的、能把他靈魂重新拉回地麵的“棉線”——那是來自重要之人的牽掛,把長大的女兒當作身體容器的懷特當然不會擁有它。

這位野心勃勃,謀劃了對時間挑戰的副主席閣下……此時,正體會著與伊莎貝拉靈魂跳頻時一模一樣的疼痛。

但他無法跳躍去未來的時空。

因為他所待的地方,是鐘樓。

——更準確的說,是鐘樓內部唯一完全保留下的,曾經的白塔的房間——鏡子房間。

這個房間向狄利斯揭示過伊莎貝拉成年的模樣,如今也困住了白塔的前任主人。

“你們,一直都根據人類對時間認知的最淺顯程度,來追尋掌控時間的方法。”

墨藍色眼睛的男人推推眼鏡,興致勃勃地觀賞著這位囚禁了自己半輩子的瘋子失控的表情——他想這麼做很久了。

“什麼淺顯……?開什麼玩笑,如果不是以我的研究為基礎……”

“你的研究?”

早已成年,殺傷力以一敵百的嘴炮嫌棄地說:“你那些‘如何把人類幼童化成合適容器’的研究?彆開玩笑了。你研究出‘我’的存在,運氣成分占了80%……準確來說,我的帥氣智慧與美貌都不是你創造出來的,你隻是在我即將誕生的時間點給造物主遞了幾個零件。”

懷特:……

儘管很痛,但他還是被這個男人能夠麵不改色說出“帥氣智慧與美貌”的無恥程度震驚了。

“時間與空間?神的領域?發起挑戰?求求你彆給臉上貼金,臉皮真的會脫水掉落的——你不過是在追求全人類都會追求的庸俗目的時——哈,永葆年輕,活力無限,我要永生巴拉巴拉巴拉……你在追求這種庸俗的玩意兒時偶爾創造出了我,然後利用我,才研究出了真正接觸到時間控製領域的知識。”

嘴炮說話永遠一長串不帶歇,他再次推了推眼鏡——補充,用中指囂張地推了推眼鏡。

“也就是說,關於時間領域的一切知識,都是靠我的腦子和我的雙手研究出來的,你不過是個隻會跟在我腳後撿漏吃灰的智障——所以謝邀,叔叔,不約。”

懷特:……

他對狄利斯的印象,還停留在那個眼神死寂的小孩上。

……而不是這個氣質輕佻,嘴賤程度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東西。

故此,可憐的副主席失去了插嘴說話的機會,再次受到了狄利斯機關槍般逼逼逼的洗禮。

“時間,時間,你們這些智障總是傾向於把時間弄成單薄的一條線來衡量……”

他哼笑道:“恕我直言,所有用‘時間線’這種名詞來形容時間的,都是傻逼。”

傻逼懷特:……

此時並不在場的傻逼公爵:……

因為此時此刻隻有一個鏡子房間,一個被綁在椅子上靈魂衰弱的男人,狄利斯此言並未招來成群的觀眾扔香蕉皮或汽水罐。

無人阻止,這個嘴炮便繼續逼逼下去:“哼,時間……要研究時間,必須要把它看成一種立體的,脫離於常規思維,一種無法被具象化的理論模型……啊,單在這裡高深的真相我就不說了,以免你這個智障聽不懂。我就以你能理解的模式來說吧——時間線,我們假設時間是一條線。”

“一直以來,你和所有的蠢材一樣,都陷入了思維誤區。改變過去,便能改變未來;穿越到過去,所作所為會影響到未來……因為時間是一條按順序單向延長的線,對吧?”

“但你卻建造了一座白塔。”

白塔的存在極為特殊。

因為,它是懷特還未開始可怕的實驗,瑪麗還未變為容器時,由那個神殿聯盟的副主席,委托諾德院長錢德勒製造的。

而諾德院長錢德勒,卻把這個任務交給了教授狄利斯。

這位教授狄利斯,又是懷特未來會創造出的“完美人偶”。

“從我得知了‘建造白塔’的總指揮,就是我自己時……”

狄利斯敲敲太陽穴,“雖然記憶沒有恢複,但我已經意識到了你們的誤區。”

如果白塔的時間是一條按順序走的線,那麼,白塔起初的誕生,是必須建立在“人偶徹底脫離白塔,建造鐘樓後在大陸上長大,並機緣巧合下結識錢德勒,為了咕咕進入諾德學院教書”的基礎上。

但聯係到其他線索,實在有太多的悖論。

“咕咕”這個暴脾氣的紅眼睛小女孩,是狄利斯小時候在白塔央求過懷特後,才會出現在他身邊的。

建造出鐘樓,那麼白塔就必須變成廢墟。

如果白塔必須變成廢墟,就必須有個人去毀掉白塔。

而這個人是莫名穿越到瑪麗身體上的咕咕。

“你看,照這樣推下去……”

狄利斯攤攤手:“我們遇到了死結。”

“‘伊莎貝拉因故穿越,毀掉白塔’——一切都建立在她作出這個決定的基礎上,白塔才能夠誕生。當然,我當時並沒有想起這件關鍵的事,我依舊假定是‘白塔因為地震而毀滅’。我們照著‘地震’的假定往下推。”

“但是,如果‘地震’毀掉了白塔的時空裝置——紅眼睛的‘咕咕’就根本不會出現在我身邊,我也不會因為這種原因進入諾德學院,也不可能接到建造白塔的要求——不是嗎?如果伊莎貝拉毀掉了白塔的時空裝置,她就不會和我相遇——你也不可能在各種時間點來回穿梭——我也不可能找到伊莎貝拉。”

“也就是說,如果伊莎貝拉毀掉了白塔,白塔就不可能在最開始誕生。”

“可它誕生了。一個悖論般的存在,你和我就站在這兒對話。”

一個悖論般的現象,昭示著不可能的推理。

“所以,白塔這並不是一條線。”狄利斯憐憫地看著已經目光呆滯的懷特,“早在你當年把我掛上時鐘時,它就隱隱變成了……時空之外的東西。”

假設時間是一條線。

白塔內部的時間,已經變成了這條線中,抽取出來的一條線段。

“接著,這條線段在你不停的穿越,和我作為‘星辰’裝置時對時間的控製下,扭曲、塌縮、交纏、環繞……這條線段本來就隱隱剝離了整條線,又經過這些亂七八糟的折騰——”

狄利斯拿過桌上的紙。懷特絕望地意識到,這是他幾個小時前就鎮定寫完的紙。

紙上,一個由墨水繪製的,大大的“8”,是那麼刺眼。

它既可以是神殿聯盟的標誌——沙漏;又可以代表了兩座尖端相對的塔——白塔與黑塔。

它既可以用沙漏來代指時間;又可以代表——

由一條線段,連接而成的環。

“莫比烏斯環。”狄利斯把這張紙輕飄飄扔到了懷特腳下,“小學四年級學習的數學,最簡短最原始的不可定向流形。”

“不可定向是什麼意思?就是說,當這條線段結成‘環’時——你已經不能從‘過去’‘未來’‘A點’‘B點’等方向性的判斷,來理解它了。它是沒有方向的。它是沒有順序的。”

“嗬,如果這都理解不了,你就直接把它看成數學中那個表示無窮的‘∞’。”

人們總是說,我要發明一個時間機器,從過去穿越到未來,或從未來穿越到過去,改變巴拉巴拉巴拉……改變一大堆的事。

基於這個“時間線”的天真設想,就出現了“蝴蝶效應”“因果循環”“命中注定”等等充滿宿命感的遐想。

——然而,有誰關注過,這個“時間機器”的內部,是位於哪個時間呢?

時間機器的內部一定是有‘時間’存在的,否則你怎麼操作裝置穿越來穿越去?

時間機器內部的時間又一定是流動的,否則血液會永恒的停止流動、氧氣會停止攝入……你掛掉是分分鐘的事情,更彆提在時間機器裡揮拳大喊“我要拯救世界”了。

於是,很多頭腦簡單的人,直白做出了這麼一種解釋。

“時間機器既然已經是時間機器了,它就是超脫時間的存在嘛!時間機器內部的時間,就是個‘超時空’!”

“……雖然簡單,但頭腦聰明的家夥往往會把它搞得複雜無比。啊,不過,這裡的‘頭腦聰明’不太恰當,我換成‘思想僵化’好了。”狄利斯歎了口氣,“事情就是這麼簡單。關於白塔的一切——都是超越了時空,位於時間之外的東西。”

什麼時間線,什麼命中注定,什麼過去未來——白塔內部發生的任何事,都是對外部時間無法造成影響的。

正因為白塔是獨立的,所以它可以在不同的時間點裡來回穿梭。

正因為重建後的鐘樓最大限度地發展了白塔的這份特殊性,狄利斯才可以不斷地穿梭時間,從而找到伊莎貝拉。

就沒人好奇過嗎?他一個年紀還算輕的機械師,為什麼“存在於傳說”“引領了時代的發展”“一切機械技術的創始人”“童話冊裡有記錄”又“從古至今,幸運的人們總能看見天空上的龍影”?

因為,把自己重新關進白塔,宅在鐘樓裡廢寢忘食的機械師……他一直無意地在不同的時間點裡來回穿梭。

不過,正是因為狄利斯一直沉浸在搜索伊莎貝拉的實驗裡,他才會忽視外界的變化,從而忽視了“穿越時間”的可能性。

“……把自己重新關進白塔,對我而言,實在是件困難的事。”

狄利斯輕輕歎了一口氣:“我當年太小了,也太年輕,待在那個地方的每一晚都能讓我害怕得全身發抖。”

“我要重建我最恐懼的監獄……然後待在那兒生活一輩子。這個決定讓我每隔幾個小時就會反胃、嘔吐、精神崩潰、理智喪失。”

所以,為了讓實驗順利進行,為了早日找到伊莎貝拉,狄利斯不得不對自己進行了催眠。

他首先忘記了白塔毀滅的真相。他告訴自己,那是場地震,而他順利逃了出來。

“逃出來”後的狄利斯,順利見到了“一個搖搖欲墜,似乎還沒建成的破舊鐘樓”……

後麵的事順理成章。

因為害怕“伊莎貝拉位於和我不同的時間裡,我這一生都沒辦法見到她”,狄利斯第二次催眠自己忘掉了‘死於火刑的卡斯蒂利亞公爵’。

第三次,第四次……他的記憶在自我催眠下逐漸修正為了最陽光、最積極、最能順利投入實驗的狀態——最終,狄利斯在‘伊莎貝拉一定存在於這個大陸的某個角落’的信念下,開始在荒郊僻野用量子技術做定位空間點的實驗。

他的本意,是找到伊莎貝拉的“位置”。

但因為鐘樓原本就是個時間穿梭器,狄利斯“定位空間點”的實驗,就變成了“穿越時空”的實驗。

一次,兩次,三次……伊莎貝拉的坐標,伊莎貝拉的時間點,那份厚厚的、容量恐怖的實驗冊子……

這都是狄利斯為了尋找伊莎貝拉做出的努力。

他起初的尋找無疑是瘋狂且不計一切代價的——每次空間點實驗後,發現自己依然在鐘樓裡,狄利斯就認為是實驗失敗,並再次投入下次實驗——並忽視了外界人類的服飾變幻或朝代交替。

他這樣孤僻而瘋狂地生活了很久。

直到最後一場定位空間點的實驗,他的身體崩潰了。

不間斷的、長距離的時間跳躍……“星辰”這個時空裝置,本就是以“人偶”的骨頭、血液、靈魂運轉的。

狄利斯大量且頻率驚人的實驗耗空了他身體的一切,他本人卻隻以為這是“廢寢忘食做實驗”沒休息好的病根子。

再想想當年白塔裡那些慘烈的實驗……自己的身體有些過於脆弱,應該是白塔後遺症和作息不規律的雙重影響——研究起來就渾然忘我的狄利斯很輕易地相信了這個推論。

於是,為了活著見到伊莎貝拉,他不得不停止了最後一次的“定位空間點”實驗,學會健康地生活。

狄利斯也不得不放慢尋找伊莎貝拉的腳步,學會與大陸上的其他人類交流,為自己購買食物,和鐘樓吵吵架。

“……最幸運的是,我最後一次的‘定位空間點’實驗,真的讓我來到了能與伊莎貝拉相遇的時空。”

也許是不爽於最終還是依賴點“運氣”,狄利斯聳聳肩:“但我都經曆了這麼多爛透頂的過去……哼,一百次失敗裡怎麼說也要有一次成功啊。”

懷特眼前一片漆黑。

既是因為在這個嘴炮高速機關槍吟唱下被氣得離中風就差一點點,又是因為靈魂上滅頂的疼痛。

他被困在這棟鐘樓裡,無法再跳向任何時間點……等待他的注定是滅亡。

“你……你說了這麼多……就是為了……”

狄利斯:“為了氣你,這不是明擺著嗎。”

——啊,不過。

望著鏡子牆壁上的倒影,看著那個逐漸飛離伊莎貝拉身體的破碎靈魂……狄利斯愉悅地微笑起來。

經曆了這麼多的時間穿越,在與自己相異的時間點裡來回轉換,又和許多“容器”交疊過的特殊靈魂……

“雖然不能永遠代替我的位置,但作為材料修複我之前在時間穿越中受到的身體損傷,讓我的身體強度回到普通人類的標準,再作為核心驅動力實行最後一次時空穿越……也足夠了呢。”

懷特的靈魂,聽到這句補充後,猛地揮出雙臂:“你不能——”

狄利斯注視著椅子上逐漸消散的,屬於伊莎貝拉“這個時空”的身體,有些煩躁。

“我當然能,你這個傻逼。”長大的白塔星辰輕蔑地嘲諷道:“你不是喜歡完美的人偶,妄想掌控時間嗎?那你就親自來吧。”

——罔顧人倫、墮落到豬狗不如的實驗者,終有一天在實驗品的手下,成為了一份實驗材料。

“你該感到榮幸。這是我這輩子唯一一次親手操刀人體實驗這垃圾玩意兒。”

“不,不,不,不——狄利斯,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讓我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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