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銳也笑道:“小侄也聽說當日是吳姑娘拔了頭籌。”又笑向孟燁道,“聽說還有人要請孟兄去品評?”
孟燁擺手笑道:“豈有此理,閨閣筆墨,豈容我這等俗人胡亂品評。蘇兄切莫取笑。”
吳若釗點頭笑道:“探花之才,豈是用來品評閨閣之作的。“心想孟燁看著不羈,到底還是有分寸的。想當年孟家出的第一位探花孟二老爺,就是太過風流,當時京城淑女們也是開了詩社,他就當仁不讓地品評了一番,後頭居然還有好事人按他的品評出了一個榜,搞得滿城風雨的,讓正統之人很是看不順眼。
阮麒袖手心不在焉地看著彆人寫字,片刻之後捉了個空向吳若釗道:“我姐姐說要向喬表妹求幾柄繡扇,這裡還有幾樣小玩藝兒,是送給幾位表姐表妹的,今日一並帶了來。還要向外祖母和舅母請安。”
他到底是吳府的親戚,吳若釗便叫小廝過來:“好生送表少爺去鬆鶴堂給老太太和太太們請安。”
喬連章和吳知雱年紀小些,聽見有小玩藝兒,心思就有些溜掉了。阮麒雖隻說送給表姐表妹們,又怎麼可能把表兄弟們落下。吳若釗一眼就看出二人心思,便叫小廝:“送喬表少爺一起去吧。”彆人的孩子不專心也隨便,自己的孩子卻不能放鬆,“雱兒這裡有幾個字沒有用心,各寫十遍才許走。”
吳知雱隻得低頭寫字,阮麒和喬連章帶著小廝們往內院裡去。這些日子兩人已經混得熟了,從前杏林中的衝突似乎早都拋到腦後。阮麒拿出一把精巧的彈弓給了喬連章:“這是我給表弟特地帶的,可彆叫外祖母看見。”
喬連章正是頑皮好動的年紀,加以吳家上下都對他十分照顧,漸漸的就脫了當初在家時的木訥懦弱脾氣,此時見了這彈弓自然心喜,連忙藏在懷裡,還時不時地摸摸。阮麒見他喜歡,便問道:“這些日子,周家表妹都在做什麼呢?”
喬連章隨口答道:“表姐時常出門呢,有位冷家姐姐要出嫁,表姐總去她家裡,說是去幫著準備嫁妝的。”
阮麒又問:“可是恒山伯新收的那位義女?她不住在恒山伯府裡麼?”
喬連章哪裡清楚,搖頭道:“這我不知,隻聽大舅母說過是去冷家。”
阮麒想了一想,又道:“聽說周家表妹要及笄了?”
這個喬連章倒是聽姐姐說過:“是。大舅母說要請許多客人呢。”想想又道,“外祖母已說了,待明年我姐姐及笄,也要請許多客人來。”
阮麒並不關心喬連波之事。在他看來,喬連波一陣風兒都能吹走了的模樣,毫無意思,便順著自己的思路問下去:“表弟知不知道周家表妹平日裡喜歡什麼?既是及笄,我也該隨份禮才是,也算為上次杏林失禮一事道歉。”
喬連章剛要回答,卻忽然想起吳嬤嬤平日裡說過的話,不由得心裡也暗暗打了個轉兒:上次杏林之中,不僅是綺年受驚,他的姐姐連波才是受了傷的,可是阮麒送給過他東西,如今又要送給綺年,卻從來不曾提過要送給喬連波什麼東西賠罪。
喬連章心裡不免有些不自在起來,隨口道:“我也不知周表姐喜歡什麼,平日裡我多在外院,或者在鬆鶴堂,周表姐在怡園,並不多見。就是她去冷家,我也是聽我姐姐說的。”
阮麒卻不知道喬連章在想些什麼,隻笑道:“好兄弟,你幫表哥打聽打聽,表哥日後得了新鮮東西,少不得都有你一份。”
喬連章咧嘴笑了笑,裝作無意地道:“前次表哥送我的那隻花籃,我送與我姐姐了,姐姐十分喜歡呢。”
阮麒對喬連波喜歡什麼毫不關心,隻當喬連章是向他要東西,隨口道:“送便送了,下次我再尋一隻送你,保證比那隻還要漂亮。好兄弟,你必要幫表哥這個忙才好。”
喬連章不由得垮了臉道:“其實不拘送些什麼,都是表哥的一片心意不是?”
阮麒不以為然道:“這如何能行?既要送,就要送她歡喜之物。”
喬連章轉了轉眼珠:“表哥,你為何自己不去問周表姐呢?”
阮麒登時被噎了一下:“這,這怎麼行……總之表弟你幫我這個忙,日後好東西自是少不了你的。”
喬連章點頭答應了。兩人一路已走到鬆鶴堂,顏氏正看著喬連波繡一條抹額,見兩人進來,喬連波便起身喚了聲表哥,見了禮便往屏風後頭避。阮麒忙道:“有幾件新鮮小玩藝兒,拿來給表妹賞玩的。”說著從小廝手裡接過盒子親自遞上來,又道,“這些是給另外幾位表姐表妹們的。”
琥珀忙上來接了,顏氏就著她的手看了看,乃是一間草編的小院,除了房子之外,屋外還有水井、紡車之類,都隻杏核大小,整間小院也不過兩個巴掌大,十分精致,便點頭笑道:“虧你有心了,這東西果然新鮮精致,放在窗前看著也喜歡。”又叫琥珀,“去請姑娘們過來,既拿了東西,也要說句多謝方是正經。”
阮麒便坐了下來,笑道:“不過是些不值錢的東西,哪裡還值得姐妹們親自過來呢。”雖這麼說,眼睛卻時不時地往外頭溜。顏氏對這個名義上的外孫也實在不知道怎麼應酬,要說親近吧,根本不是阮夫人生的;若說疏遠,這如今已經記在阮夫人名下,將來英國公府都是他來繼承,自不能輕易得罪,隻好有一搭沒一搭地問問阮盼的情況。
一會兒,吳知雯等人都走了進來,阮麒一瞧其中並無綺年,不由得有些失望道:“周家表妹不在?”
知霏嘴快,拿著阮麒送的草編小亭子愛不釋手,聞言就接口笑道:“綺表姐去看冷家姐姐了,這些日子都到申時才回來呢。”
阮麒應了一聲,便將送給綺年的盒子遞了給琥珀:“煩姐姐轉交周家表妹罷。”
表姐弟們年紀都不小了,吳知雯等人道了謝,阮麒便起身告辭,顏氏也不挽留,隻叫人好生送回去,還是阮麒說帶了四個小廝足夠,辭謝了吳家的人。
出了吳府,他身邊的小廝看他悶悶不樂的模樣,便討好著道:“少爺這是怎的了?莫不是在吳府老太太處受了氣?還是吳府舅老爺又教導少爺功課了?”
阮麒一瞪眼:“放屁!你不盼著少爺好,隻盼著少爺受氣不成?”
小廝諂笑道:“小的哪裡敢呢,隻是看少爺悶悶不樂的,想著有什麼法子逗少爺開心些。”
阮麒想了一想道:“你可知道冷府在哪裡?就是恒山伯新收的那位義女家?”
這個小廝真的知道:“那離著恒山伯府並不甚遠,小的倒是聽人說起過。少爺要去?”
阮麒沉吟了一下:“走,遠遠的去看看。”
小廝不解道:“少爺要去看什麼?”心想冷家就一位小姐,且已經要成親了,也沒聽說少爺跟冷家的公子們相識,倒是要去看什麼呢?
阮麒瞪眼道:“多嘴!還不快前頭領路呢。”
小廝隻得領著他去了。冷家不過是小門小院,小廝看自家少爺隻騎上馬上遠遠看著,更加不解。不過他腦子極靈活,念頭轉了幾轉,便悄聲道:“少爺可是想見周家表姑娘?”
阮麒被說中心事,臉上微微紅了一下:“胡說!”乾咳一聲,強道,“不過是今日送了禮,她不曾見著,也不曾聽她一聲謝,覺得有些虧了罷了。”
自打上元節出了事之後,英國公阮海嶠就重新給自己兒子配了幾個小廝,且嚴令他們:“若少爺平日裡玩耍,你們勸不住也就罷了,回來隻管與我說。若少爺做了什麼大出格的事,你們若不死勸,回來一並打死!”故而小廝們雖然伺候著阮麒玩耍,卻也時時小心著,不敢叫他做了什麼有違禮法或將自己身陷險境的事。
此時聽阮麒這般說,這小廝覺得有幾分不妙,便試探著道:“少爺也太與表姐妹們生分了,送一份禮還一定要表姑娘當麵道謝不成?且少爺如今年紀大了,跟表姐妹們也該避諱著些兒,沒的傳出去壞了表姑娘們名聲,也叫人說少爺不尊重。”
阮麒不由得拉下了臉,想了片刻圈馬回頭道:“罷了,少爺不過一時興起,你就這般多話,敗興!回去罷!”
小廝鬆了口氣,暗想此事還是該個空兒與國公爺說一聲。阮麒將來是國公府世子,那婚姻大事都是要國公爺做主的,萬一真跟表姐妹們有些什麼花前月下的想頭,傳出去他們這些下人少不得被打個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