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洞房夜夫妻演戲(1 / 2)

表妹難為 朱砂 9302 字 3個月前

郡王府大廳的地上鋪的是一色水墨花大理石板,就連那奇高的門檻兒用的居然都是黃花梨。綺年蓋頭底下看見這些,不由得暗想王公之家就是不凡。隻可惜這樣的地方,錦衣玉食固然毫無問題,但能不能穿得安穩,吃得順溜,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比如說她,這還沒嫁進門呢,不就得跟代娶的拜堂了麼?

昀郡王今日穿著棗紅寸蟒袍子,頭戴白玉冠坐上首,臉色卻不大好看。他再不與長子親近,趙燕恒也是郡王世子,大婚之日竟然受了傷,簡直是豈有此理!鬼才會相信那騾子是如此巧合。若被他查出來有誰暗地裡搗鬼,非剝了他的皮不可!

“王爺——”貼身小廝長鬆從後頭奔出來,低聲稟報,“世子說,世子說要親自來拜堂。”

“嗯?他不是傷了麼?怎能來拜堂!”

長鬆心裡頗覺世子有些無辜。折騰了這麼多年才得娶妻,卻還要讓兄弟代娶,這實是——難怪想自己來拜堂呢,縱然世子妃不是他想娶的,也沒願意看見自己妻子跟彆拜天地的吧。

昀郡王也想明白了其中道理,歎口氣道:“既這麼著,就依了他罷,叫小心伺候著出來。”

綺年站屋裡,覺得應該是要拜堂了吧,怎麼半天都沒動靜呢?正疑惑,就聽珊瑚自己身邊小聲地說:“姑娘,是世子爺要自己出來拜堂。”聲音裡有幾分欣喜,既然能來拜堂,必定是傷得不重。

綺年也暗地裡鬆了口氣。不管怎麼說,這穿著大紅嫁衣出嫁大概也就是這輩子唯一一回了,要是跟趙燕和拜了,實是有點彆扭。

“吉時已到,新上前。一拜天地——”司禮聲音宏亮。雖然這一番折騰,世子還是重新被攙出來的,其實仔細算算已經過了吉時了,但他仍舊睜著眼說瞎話,毫不猶豫地喊著早就擬好的吉祥詞兒。

綺年被喜娘扶著上前幾步,跪倒一個包緞的軟墊上,慢慢磕下頭去。頭上的鳳冠太重,扯得頭皮疼,她卻沒怎麼覺得。本來對於這樁婚姻她想的就很少,加上今天鬨成這樣,現居然能順利地拜堂,她都覺得有點不大真實。

“二拜高——”司禮的聲音陡然斷了線,接著是一片驚呼:“世子爺!”

昀郡王再也坐不動,站起來一個箭步過去,隻見自己的長子臉色慘白搖搖欲墜,還硬撐著想要跪下去,不由得心裡一軟道:“們把世子攙回房裡去。”略一沉吟道,“世子妃也送進去吧,日後世子身子好了再補行大禮便是。”拖了這麼多年,還給他挑了個身份不配的世子妃,如今總不能讓他連拜堂都不能拜成……

“王爺,這不成禮怕是不吉利——”秦王妃也跟著走了過來,一臉的憂慮。她今日穿著正紅色繡金線鸞鳥的衣裙,頭戴六尾鳳釵,整個大廳裡的光彩似乎都集中了她這裡:“不如還是叫二少爺代行罷。”

昀郡王略一遲疑,就見趙燕恒掙紮著要起身,連忙道:“不必了,日後補行大禮便是。”

秦王妃還待再說,旁邊過來的肖側妃便柔聲道:“王妃是一片關切之心,不過依妾的淺見,這樁婚事是有皇上、太後、皇長子和皇長子妃鎮著的,這是大福氣。便不能全禮,想也無礙。”

這話說得合了昀郡王的心意,揮手叫下們照他的話做,見趙燕恒睜開眼睛感激地看了自己一眼,便對長子點了點頭。

綺年稀裡糊塗被扶進了洞房,一路上珊瑚悄聲向她解釋,唯恐她心裡不悅又道:“看世子爺的意思,是想跟姑娘拜堂的,隻是身子實支持不住。依奴婢看,日後全了禮也好,總是一生一次的大事,若是讓二少爺代拜,總是——”

綺年拍了拍她的手,示意自己並無不滿。說實的,鬨成這樣她倒覺得正常了,至少趙燕恒不讓彆跟她拜堂,是不是表示他是很鄭重的?咳,真是跟他認識之後不平常的事發生得太多了,導致她都有點變態了,真要是正經拜堂成親倒覺得不正常了。

既然世子連堂都堅持要自己拜,那挑蓋頭自然也要自己挑了。一杆染成紅色的喜秤伸過來向上一撩,綺年眼前一亮,終於得見天日了。

抬頭第一眼,就是趙燕恒蒼白的臉。他由一個小廝扶著才能站住,身上穿著大紅繡寸蟒的喜服,頭戴鑲硬紅寶石的銀冠,若不是臉色太過蒼白,倒真算上是翩翩佳公子。看見綺年抬頭,他忽然微微低頭,右眼朝著綺年眨了眨。

這混蛋!綺年幾乎是一秒鐘之內就明白了,什麼不能拜堂呀,重傷呀之類的,至少有一半是這混蛋裝的!白累她替他擔心這半日了。若不是礙著屋裡還有來圍觀新娘的女眷,綺年一定要給他一對大大的白眼。

“新娘子真是美貌,們世子爺都看呆了呢。”也不知是哪個婦突然出聲,頓時眾都笑起來。還有接道:“世子爺也是玉樹臨風的,新娘子也要看呆了呢。”

屁的玉樹臨風喲,明明是病樹臨風吧!綺年假做嬌羞地低下頭,心裡狠狠翻了個白眼。

喜娘卻是大大鬆了口氣。她最怕是新娘被今日一連串的變故嚇呆了,甚至嚇哭了。若是蓋頭一掀露出一張呆呆傻傻或是哭花了的臉,那豈不是大大的糟糕?倒沒想到綺年麵不改色,甚至連鳳冠都沒有歪一歪,一切的表現都好像迎親途中沒有出過事而她也順利拜完了堂一般。

這世子妃不簡單,難怪能上元節那樣的慌亂中救。果然這郡王府不是一般二般能進的,就算身份低了些,性子上也有過之處。所謂的千裡姻緣一線牽,果然是有道理的。喜娘心裡這麼想著,手上卻不停下,端了合巹杯過來請夫妻飲合巹酒。

趙燕恒小廝攙扶下坐到喜床邊上,一隻手垂下來落到床邊,卻有意無意地按了綺年手背上,借著袖子的遮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一根手指還不老實地她掌心裡輕輕撓了撓。

這混蛋!綺年半低著頭,也借著自己更寬大的袖子遮掩,直接捏住那根手指用力掐了一下,聽見趙燕恒輕輕地噝了一聲,這才滿意,抬起眼睛去看那合巹杯。

兩個銀杯,都鑄成匏形,乍看像是樣式簡單,細看時卻見杯壁上鏨出栩栩如生的和合二仙圖,四周飾以纏枝蓮花圖案,其間還點綴有烏銀的桂圓和蓮子圖案。而兩杯內的底部,還一隻鏨著龍圖,一隻鏨著鳳圖。杯底部各自絡以紅線,交彙打成一隻同心結,將兩杯相聯為一體。雖然大小不過掌心那麼一握,卻極之精細。

喜娘將合巹杯斟上甜酒遞來,趙燕恒取了龍杯,綺年取了鳳杯,剛要就唇,便覺得趙燕恒的手輕輕捏了她一下,略一遲疑便將杯湊到嘴邊,手腕輕輕一斜,便將一點兒酒倒自己袖子裡,這才將杯放下。卻聽旁邊有笑道:“這合巹酒可是要喝淨了才好的,不能剩下的。”

綺年斜眼看了看那說話的婦,雖然穿著妝花緞的衣裙,但腰身尺寸有些不合,怕是撿了誰的舊衣,匆忙間不曾改得合適,倒是頭上那赤金鸚鵡簪份量不輕,是件好東西。但是這合巹杯雖然不大,杯身卻深,若是將杯中酒全部傾袖子上可就會被看出來了。畢竟夏末秋初衣裳單薄,濕了一塊可不好看相。正猶豫,趙燕恒身子忽然一晃,龍杯自手中落下,帶著鳳杯也從綺年手中脫出落地,而他直接就靠到了綺年身上,一手按住了額頭。

這下子洞房裡又是一片大亂,丫鬟們搶過來扶著趙燕恒,連聲喊著少爺,好像趙燕恒馬上就要一命嗚呼了似的。喜娘看得臉色發白,心裡盤算著萬一這要是喜事變喪事,她還能不能囫圇著回家。隻有綺年一手圍著趙燕恒的腰,鎮定地說:“都安靜些,先扶世子爺躺下。”

新娘子這還是第一次開口說話,一屋子的都拿眼看著她,不少心裡都跟喜娘一個想法——這新出爐的世子妃夠冷靜的,眼看著自己可能要守寡了都麵不改色!

趙燕恒這時候睜開了眼,頭還靠綺年肩上,虛弱地道:“無妨,隻是有些頭暈罷了。”

本來喝過了合巹酒應該各自剪一綹頭發編一起,意為結發夫妻;然後新郎就要出去到前頭酒宴上挨灌了全文。可是就趙燕恒這樣兒,喝個合巹酒都能暈倒,誰還敢讓他上酒宴去呢?喜娘低頭看看地上那合巹杯一正一反,便嘴裡高呼著“陰陽合諧”之類的話,快手快腳每剪了一綹頭發,拿紅線胡亂一綁放進準備好的荷包裡,便準備撤退了。

綺年頭上壓著個鳳冠,隻覺得脖子都要酸了,還得支持著趙燕恒的份量,實辛苦。忽聽有笑道:“這大好的良辰,看大家也出去罷,總要讓新早些歇下。”艱難地轉頭看去,見是個穿粉紅繡金衣裙的美婦,好像是哪裡見過的。隨即見她身邊站的少女卻是趙燕好,便知道這是曾經大明寺有過一麵之緣的肖側妃了。

肖側妃雖則隻是商戶家出身,但既然入了玉碟立為側妃,身上也是有正五品誥命的,她這樣柔柔地說幾句話,趙燕恒又一副虛弱樣兒,也就沒好意思再坐這裡看新娘子什麼的,都相互招呼著起身。隻剛才那穿妝花緞衣裙的婦笑了一聲道:“看世子這樣兒,怕也不宜同房——”話未說完就被旁邊的婦拽了一把,將她拉出去了。

這到底是個什麼?綺年對著她的背影盯了一眼。衣裳跟首飾不搭,沒準都是彆的舊物,看著倒像個來打秋風的窮親戚模樣,卻又這般的不會說句圓滑喜慶的話——是天生就如此蠢笨,還是有教唆著?應該是後者的可能性更大吧,畢竟不會說好話的,至少能學會不亂說話。

她這麼琢磨著,已經有兩個丫鬟上來攙扶趙燕恒躺下。一個是她曾見過總跟趙燕恒身邊的清明,另一個卻長得彎眉杏眼,大眼睛那麼一轉,就教想起明眸善睞一類的詞彙。兩都穿著淺青的比甲,應該身份也是一樣的。

如燕和如鸝還有菱花不能跟轎,這時候才被領到新房這裡來,三搞不清楚情況,隻見帶路的婆子神色嚴肅,心裡都不由得有些發慌,再一進來就看見眾把新郎官往床上抬,頓時都嚇得白了臉,如鸝張口就喚了一聲:“姑娘——”聲音都有些顫抖。

珊瑚一直是緊跟著伺候,見綺年始終十分鎮定,也就沒太慌亂,趕緊對如鸝使了個眼色叫她不要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