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風起於青萍之末(1 / 2)

表妹難為 朱砂 9063 字 3個月前

吳知霞生子雖是大喜事,卻也因皇帝的病勢,最終隻是小小在東宮內慶祝了一番便罷。小皇孫洗三後的第二天,許茂雲那邊也生下了一個兒子,對許家和韓家來說,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大喜事。

韓嫣抱著秋哥兒來郡王府,一來探望綺年,二來親自報喜:“瞧著茂雲個頭兒不大,生的兒子卻不小,足足的六斤六兩!脾氣大極了,洗三的時候往盆裡一放,哭聲簡直要掀了屋頂。我爹娘喜得什麼似的,哥哥更昏了頭了,隻會傻笑。”韓嫣想起當時的場麵就忍不住掩了嘴笑,“小名就叫六哥兒,因生得順當,大名就叫韓順鴻。我哥哥連老二的名字都起好了,就叫韓頤鴻——你瞧瞧這心急勁兒!男人哪,傻起來也真是傻。”

綺年深深覺得韓頤鴻這名字更好聽些,於是不由得替拋磚引玉的六哥兒有些遺憾:“這會兒回來,我都沒來得及跟你好生說說話兒。在那邊可好?我瞧著你黑了些瘦了些,秋哥兒倒結實。”

韓嫣看著滿地亂跑的兒子抿嘴一笑:“外邊自然不如家裡,黑瘦些也是有的,並無大礙。你可彆跟娘似的,拉了我和你表哥眼淚汪汪的,隻說苦壞了。其實在外頭也是做官,能苦到哪裡去?秋哥兒倒是時常跟著那些衙役們的孩子出去玩兒,皮實得很呢。隻是咱們好些年不得見,真是想念你們。這些日子家裡好容易才把祖母的後事都辦完了,本來我身上帶著孝是不該來的——”

綺年趕緊擺擺手:“咱們之間彆論這個。”從前在成都的時候,她身上也帶著父母的孝,韓嫣和冷玉如也從來沒避諱過,“倒是玉如那邊,不如我自在,怕是不好跟你見麵。”張大夫人因丈夫在邊關鎮守,是比較講究這些規矩的,再加上還有個沒事也要找點事的張二太太,冷玉如一個做人兒媳的,自然是不自由。

“張家來吊唁的時候,玉如已經派人來說過了,等她生了孩兒再來看我。”韓嫣爽朗地一笑,“玉如還是那麼多心,生怕落了話柄兒。”

綺年歎口氣:“她比我們都不容易。”親事是那樣來的,走到如今讓張家上下無芥蒂,哪裡是那麼容易的?冷玉如不說,她也能猜想到。

“總是如今也好了。”韓嫣點點頭,“聽說這一胎又是兒子,若真如此,她這大少奶奶的位置也就坐得穩穩的了。”

“是啊。”綺年想想也笑,“說起生兒子,大家紮了堆的都生兒子。”

“這還不好?”韓嫣白她一眼,“難道你還想生女兒不成?倒不是說女兒不好,隻是也得有個兒子傍身。你看我這都有秋哥兒了,娘還盼著我再生一個呢。雖說如今你好了,也得趕緊生個兒子的好。郡王爺可是也到而立了,還沒有嫡子,外頭又要說閒話了。彆忘了,你那婆婆還有個做大長公主的娘呢,若是攛掇著宮裡再給你賞幾個人什麼的,就是無儘的麻煩。”

綺年猛然想起大長公主去找鄭貴妃的事兒:“沒準兒你還真想對了……罷了,真賞了人來,我就往院子裡隨便哪個地方一塞,白養幾個人罷了。且彆說這些掃興的事兒,就沒點兒高興的事與我說?”

“說起這個,我倒正想問你。”韓嫣壓低聲音,“這些年你常回家的,可知道你表哥院子裡那個叫孔丹的丫頭是怎麼出去的?”

“孔丹?”綺年想了一會兒才有點印象,“是那個愛穿橘色衣裳,眼睛長在眉毛上頭的丫頭?”

韓嫣嗤嗤地笑起來:“沒錯,就是你說的這個樣兒。我當初叫她留在家裡看院子的,這回子回來聽說已經出去配人了。那一個叫月白的,到底跟她是一起伺候你表哥的,我也不好多問。”

“叫如鸝過來。”綺年對著門外吩咐了一聲,“這些事兒,她一定知道。”

如鸝果然不負眾望,呱啦呱啦就說了一通:“聽說是舅老爺親自吩咐的,說兩人都是一般年紀,月白嫁了,孔丹也不好耽擱,讓舅太太給她挑個人配出去。似乎孔丹還去舅太太麵前哭鬨過,舅太太本想給她在府裡挑個人的,後來看她這樣的鬨,說不能留下了,就在外頭莊子上指了個管事把她嫁了。”

“竟是爹親自吩咐的?”韓嫣不禁有些詫異。想想送到莊子上去的孫姨娘,再想想低眉順眼伺候在李氏身邊的趙姨娘,似乎明白了點什麼。

“不說那些了,總歸打發了就是好的。”韓嫣把手一擺,“聽說你哥哥升了?”

周立年三年任滿,頂頭上司被調去彆處,他就順理成章升了一級頂上了這缺。

“是,接著了信,說嫂子有了身孕,要回京城來養胎呢。”

韓嫣略有些懷疑:“千裡迢迢的,有了身孕原不該移動才是,就近去成都豈不更好,如何反要跑回京城來?”這個小姑子她沒怎麼相處過,但也知道不是個很好伺候的主兒。

“嫂子到底是京城人,怕是住不慣成都那邊,再者這有了身孕總是嬌氣些,口味上怕也更刁鑽。”綺年含糊地說了幾句,心裡卻隱隱地有個猜想。吳知雯必然是跟周七太太相處並不十分融洽,自然不願意去周家。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綺年這邊才說了幾句,那邊如鴛已經過來了:“王妃,少奶奶回京了,派人過來給王妃問安呢。”看綺年還在迷糊是哪個少奶奶,便低聲道,“是如鶯過來的……”

“已經回京了?”綺年大為詫異,“叫她進來吧。”

如鶯比從前瘦了,這是綺年看見的第一眼印象。身上穿一件柳黃色褙子,裡頭襯著玉色襖裙,顏色倒也配得雅致,但這樣黃配綠的顏色,因她麵色有些晦暗,便失去了應有的鮮亮勁兒,反顯得麵有菜色了。一進來看見綺年,如鶯便有些紅了眼圈,跪倒磕頭:“奴婢給姑娘請安。”

綺年微微皺眉,讓如鴛扶她起來一邊坐下:“這是做什麼,你早不是奴婢了。幾時回京的?”

“是昨日天黑時分才到的,少奶奶說,因也有身孕,不好過來衝撞了王妃,就叫我過來給王妃問安。”如鶯說著,又向韓嫣行了一禮,“舅奶奶,少奶奶今日回娘家去給親家老爺親家太太問安了。”

“回家了?”韓嫣連忙起身,“那我也趕緊回去。”小姑子遠嫁三年才回來,自己這做嫂子的不好不在場。

綺年叫人送了韓嫣和秋哥兒回去,這才轉向如鶯:“哥哥在那邊可好?”

如鶯有心說個不好,又說不出來,隻低了頭道:“少爺很是辛苦。”

“嗯,父母官麼,要出些政績自然是辛苦的,哥哥又是要上進的人。嫂子有了身孕,如今怎樣?”

說到身孕,就好像在如鶯身上捅了一刀似的,忍著難受道:“四個多月了,本該回成都去養胎,少奶奶卻一心要回京城。”

綺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嫂子懷孕辛苦,她是京城人,住不慣成都也是有的,回京城來養胎,也是為了腹中孩兒著想。”

如鶯忍不住道:“可是太太也說讓少奶奶回成都老家的。”

如鴛輕輕咳嗽了一聲:“是七太太。”周七太太是周立年的生母不假,但既然已經過繼,對周立年來說七太太就隻能是伯母了。這些年周七太太一直跟著周立年住著,綺年體諒他們母子之情從沒說過話,可是如鶯話裡也該注意些。

如鶯漲紅了臉:“是婢妾失言了。”

綺年點點頭:“在我麵前說說也就罷了,到了嫂子那裡就要注意些,這裡頭的事兒你本是明白的,理應言語裡更避諱著些,彆因小小一個稱謂反搞得家宅不寧,那就是你的疏忽大意了。”當然,究竟是大意還是有意,她也不想深究,但看如鶯現在這樣子,顯然是吳知雯占了上風。

“婢妾從來不敢的……”如鶯眼圈又紅了,拿帕子按著眼角,“隻是不知怎麼了,少奶奶總是看婢妾不順眼……”

綺年沒說話,隻上下打量著她的衣飾。衣料說不上多麼貴重,但也都是綢緞,耳朵上戴一對米珠墜子,頭上還插了一枝赤金雀頭釵,雖然不大,卻也是光燦燦的。綺年把她從頭到腳看完了,才慢吞吞地道:“嫂子可有克扣你衣食之處?”

如鶯又漲紅了臉。頭上身上穿成這樣,她怎麼說得出吳知雯克扣了她?固然她的衣飾不多,比如說這釵子吧,就隻有兩枝,另一枝是青玉蓮花頭的;再比如說家常的衣裳綢緞的少棉布的多。但若說比起高門大戶的姨娘們是遠遠不如,可以周立年的官職和家業來說已經是很不錯的了,就是這幾件值錢些的首飾,還是吳知雯從自己嫁妝裡拿出來賞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