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症(1 / 2)

痛症 玉寺人 9780 字 6個月前

白尋音請了整整半個月的假回家奔喪, 經過漫長的五個小時飛機後踩在林瀾的土地上,看到的隻是白鴻盛的墓碑。

佇立在南部灣墓地,孤零零冷冰冰的墓碑。

上麵貼著白鴻盛年輕時候的照片,眉目疏朗斯文, 清秀俊美, 小時候很多人見了白尋音都說她長的像爸爸。

墓碑上貼著的照片一般都是親近的家屬選擇他人生中最值得紀念的時刻, 白尋音看得出來這是白鴻盛和季慧穎剛剛結婚不久的時刻, 他也就二十七八歲的模樣。

也好,也好。

在墓碑上定格這一刻,他永遠青春年少,恣意飛揚。

季慧穎蒼白的臉上眼眶通紅, 神情麻木空洞, 即便白尋音從機場直接趕回來都沒發現, 一直呆呆的看著白鴻盛的照片。

她看了多久,白尋音也就沉默的在她身後跟著站了多久。

直到寂靜的墓地裡, 傳出一聲喉嚨深處發出的哽咽悲鳴。

這聲音並不是哭——因為痛到了極致,是哭不出來的。

他們十幾年的深情與共,無論是經曆了家庭動蕩還是毀滅性的打擊, 卻從沒有變過。

“音音。”季慧穎聲音沙啞, 背對著白尋音輕輕的說:“來陪陪你爸爸吧。”

她說完,纖細的手捂著嘴巴離開了墓地, 期間幾次踉蹌的險些跌倒。

等她走後,白尋音才必須要麵對事實的,每走一步都無比艱難的蹭到了墓碑前麵。

像是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一樣,白尋音不受控製的跪在了地上。

眼前一片霧氣, 她不知道在冷硬的地上跪了多久。

其實一直以來她都知道白鴻盛大概不會醒了, 但心裡總是自欺欺人的想著‘奇跡’這兩個字也許會發生, 一直不切實際的期盼著。

白尋音一直都想白鴻盛哪怕醒過來一天,她想告訴他自己和媽媽生活的很好,自己沒有被那些壞人欺負……她不想疼自己入骨的父親去了天上也不得安生。

隻可惜,終究是妄想。

不過沒關係,所有人到了最後都會在天上重逢的。

整個請下來的假期裡,白尋音一直呆在家裡,呆在自己逼仄的房間中幾乎一步都不願意踏出去。

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地方,但白尋音偏偏感覺光怪陸離,明明有人跟她說話,但她就是感覺自己聽不清,回應不了。

似乎季慧穎來過,阿莫來過,就連外公外婆都來過……隻是白尋音一直麻木空洞的屈膝坐在床上,不問不動。

其實她聽到了她們或哭或叫,但是自己四肢百骸包括每一個細胞都莫名憊懶的很,實在是無法回應。

隻有白尋音自己知道她並沒有‘折磨’自己。

這是她的一個坎,隻有她自己能幫自己熬過去罷了。

直到回北方的前一天,白尋音渾渾噩噩的腦子才終於清醒,才終於接受白鴻盛徹底離開了這個世界的事實。

自此,她沒有父親了,伴隨著白鴻盛離世的還有她的念想。

白尋音發現自己的眼淚總是比尋常人要遲鈍許多,三年前和喻落吟分手的時候她過了半個月才哭了一場,這次也是。

她後知後覺了半個月,哭了一夜。

第二天清醒後眼眶紅紅,眼皮發腫,但總算可以和彆人對話了。

“外公,外婆,媽。”白尋音穿著整齊,推開臥室的門走了出來,對客廳裡三個坐臥不安齊刷刷看過來的老人輕輕笑了笑,半個月沒說話的聲音清冷中微微有些啞——

“你們彆擔心了。”

“我好了。”

白尋音沒有忘記自己之前在筆記本裡記下來的一句話:人生本來就是一場痛苦的修行,無非是痛或者更痛一點了。

她也不過是芸芸眾生中的一隅而已,該受的,注定是要經受的。

白鴻盛過世後,季慧穎本來就不算蓬勃的心氣兒似乎徹底枯萎了,白尋音去北方讀書,她乾脆就和父母一起回到了古鎮老家。

季慧穎不想自己的一輩子活成大寫的‘寂寞’二字,陪著父母照顧他們也許是最好的選擇。

反正她已經退休了,在哪兒生活都一樣,在古鎮不用租房子,退休金反而能留給白尋音讀書。

這個決定一旦做出,就再無轉寰的餘地。

*

午夜夢回,白尋音在宿舍驚醒,想到了近半年前的那些事。

她想到了自己在奔喪回來之前幫著季慧穎收拾行李搬家的場麵,後背就出了淺淺的一層冷汗。

她細細的喘著氣,眼前浮現一層薄薄的水霧。

有的時候白尋音腦子裡不自覺的就會浮現一個問號——她到底是真的在林瀾生活了十八年麼?

為什麼現在那裡……什麼都沒有屬於她的了呢?

白鴻盛沒了,媽媽去古鎮了,外公外婆自然不用說,就連住的地方也沒了。現如今她寒暑假和過年過節回家,都不能說是回林瀾,而是回古鎮了。

自己在林瀾生活了那麼多年,竟然沒有留下一絲痕跡麼?

北方冬天的暖氣很足,可白尋音纖細的手指攥緊被單,竟隻覺得冷,好像心裡有著一個無底的黑洞。

*

白尋音在大四的時候被學校保研,選擇的依舊是本校的研究生。她沒有考慮北城,樊城那些高校——即便她的分數已經能夠達到TOP1高校的錄取分數線。

但白尋音誌向不在TOP1,她現在仿佛一直受傷了的小獸,隻想呆在自己的‘舒適圈’,她已經習慣了北方的一切。

隻是白尋音的‘舒適圈’,和常人所理解的‘舒適圈’不同。

本科四年,研究生兩年的時間裡,她已經成為了工大學生論壇上赫赫有名的‘變態校花’。

這個稱號不是誇她變態的漂亮,而是感慨白尋音在學術上近乎變態的不要命。

如果說大一大二的時候還好,那麼從大三開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白尋音一下子變成了一台似乎隻知道學習的精密儀器,就連相熟的室友見到都要退避三舍的程度。

雷打不動的七點鐘起來跑步,所有課程一節不落,沒有課就去圖書館自習,每天幾乎都是天擦黑的時候才回來。

工大的圖書館很有名,裡麵浩瀚萬千,但幾乎常去那裡的學生都發現了一道‘靚麗’的風景線——白尋音。

她的生活裡除了學習,研究,似乎沒有什麼彆的樂趣。

白尋音長的純,卻不愛笑,也不愛說話,帶著眼睛在圖書館裡自習的模樣自帶‘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氣場,使得那些曾經蠢蠢欲動的男生都自動自發的偃旗息鼓了。

大一的時候還曾經有類似於方旭那樣‘單純’的男生不怕死的過來追白尋音,但等到白尋音研究生時期,就壓根沒有敢主動過來提出交往的男生了。

對此,白尋音渾然不覺。

其實白尋音不是不知道學校傳播的那些坊間謠言,什麼變態,酸她假裝讀書用功等等……隻是她都不在乎。

除了行動,沒有彆的東西能回擊那些流言蜚語。

而每個學期期末的績點公開,白尋音在全校所有專業學生的混戰下懸掛榜首時,那些亂七八糟的抨擊自然就煙消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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