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說完,阮玥便跟了一句,又看向趙苪知,“媽媽一起去吧,這會兒風吹得好舒服,適合散步。”
“我算了吧,回去還有個講課的醫案分析要弄。”
“明天也可以弄啊,散會兒步又用不了多長時間,你自己想想,都有多久沒看過家門口的風景了。”
因為想讓父母一起散步增進感情,阮玥將自己所有的情緒調動起來,看著趙苪知,極力勸說。
“我這手上還拎著菜呢——”
趙苪知這話剛說完,溫茹正好推門出來,一邊快步而來一邊笑著說:“就感覺好像是引擎聲,離得遠了,都聽不太清楚……”
幾分鐘後,一家三口走在樹蔭下。
阮玥第一次發現,她媽這性子,真的很讓人頭疼。
彆人說一句,她應一句,彆人要是不說話,她就能一直不開口。以至於像她這樣不善言談的人,還得絞儘腦汁地找話題引導她聊天。
經開區在市郊,他們家住的這一片兒全是彆墅洋房,每一棟距離都挺遠,有入戶庭院和蔥鬱景觀樹掩映,私密性極好。
傍晚天色漸暗,樹影婆娑,倒映在湖水裡,泛起漣漪,阮玥說話間抬眸遠眺,發現視線儘頭水天一色,幾隻天鵝遠遠地停駐著,浪漫悠然。
莫名地,她心裡升起柔情。
再偏頭瞥了眼,發現旁邊的兩人還是安靜地散著步。
她是不是有點燈泡了?
這樣想著,她便裝作看風景,沿著湖邊欄杆走,腳步略微快了一些,給身後兩人留出了獨處空間。
可惜,她那一點小心思,有點昭然若揭。
...
阮承頤收回視線,歎了口氣,用一種微微複雜的語氣低聲道:“月兒這孩子,長大了。”
聞言,趙苪知瞥了他一眼,又看向阮玥的背影。
她多年忙於工作,在照顧孩子這一點上,其實沒怎麼費心。阮承頤比她稍微強一些,卻也不到事必躬親的地步。阮玥上幼兒園以後,家長會一半是阮承頤去開,另一半是溫姨去開。至於那些家庭手工、親子活動,全部是溫姨陪同。
她這個當母親的,</大抵也就是在她哭泣的時候教育一句,“有話好好說,不許哭,再哭就站門口去,什麼時候不哭了你再進來。”
在她把衣服弄臟的時候冷下臉,“說了多少次不許玩泥巴,草叢裡多臟!你看你這一身弄的,去去去,趕緊收拾乾淨。”
在她嘴饞想吃零食的時候告誡,“那些垃圾食品有什麼營養,你看院子裡那幾個長蛀牙的,那都是吃這些東西造成的。”
可能是因為她太過嚴厲,這孩子從小都不太同她親近,幼兒園沒念完就自己一個房間睡覺,會把自己的衣服收拾得平平整整,放學回來就寫作業,經常被親戚朋友誇,“你們家孩子呀,聰慧又懂事,真是讓人省心。哪像我們家那皮猴,有些話你說一百遍那也不聽,一天天的,嗓門都吼啞了!”
時間過得真是快,一晃眼便是十幾年。
他們家這孩子長大了,長成了她想象中文靜禮貌的樣子,人人都說她像她,卻沒人知道,少女時期的自己,其實和她截然不同。
那會兒呀,她可是個無法無天,任性乖張的性子。
所以才會在後來吃了那麼一個虧……
趙苪知心中感慨,沉默地正走著,突然聽見迎麵而來有人打招呼:“阮總,跟趙姐出來散步呀?”
她抬眸,一對夫妻相攜而來。
開口問候的,是梁菲。
初秋的傍晚,她穿一件棉麻質地的中袖上衣,褐色燈籠褲,長發盤在腦後露出弧度柔和的瓜子臉,說話間眼眸含笑,禮貌客氣,是在一院裡被讚譽多年的溫婉模樣。
至於她旁邊,是護了她幾十年的傅恒。
隻抬眸一瞥,趙苪知便收了目光,看著梁菲,臉上露出笑意。
旁邊的阮承頤在答:“你們不也一樣?這麼多年,習慣可是一點兒沒變,夠恩愛的呀。”
“知行被同學叫出去聚會了,我和傅老師在家裡又沒事,吃完飯出來走走,權當鍛煉消食了。”
梁菲說話間,一隻手挽住了丈夫的胳膊。
她丈夫傅恒大她近十歲,在她進醫院那會兒,就是院裡頗有名氣的主治大夫了,這麼些年,早已成了科室領頭人,工作上嚴謹自律,生活中倒尚算溫和,見她同阮承頤打招呼便停下了步子,目光落到趙苪知臉上時,腦海裡又浮現出剛才走過來時看見的阮玥的模樣。
那孩子生就一副好相貌,和她母親少年時像了六七成,這氣質秉性,倒是截然不同。
趙苪知小時候是個皮猴兒,長大了也是個為所欲為的性子,聽說他學醫,便也跟著學了醫,後來到醫院,天天到他科室圍追堵截,他被纏得不行,不忙的時候總會早退幾分鐘。
結果呢,這人會一路追到他家樓下,跳著腳喊:“傅恒,傅大學士,我知道你在家,你給我出來!”
...
因為清乾隆年間有一個保和殿大學士便叫傅恒,她那會兒為彰顯自己與眾不同,給他起了這麼一綽號,喊得滿院子人都知道,還有不少人見了他便打趣,“看苪知那丫頭追得這麼辛苦,你就從了唄,青梅竹馬的,也算一樁美事。”
可當時年少,他煩死了她咋咋呼呼的性子,不僅越來越討厭她,還在那不久後,就接受了梁菲的追求。
梁菲的偶像是弗洛倫斯·南丁格爾,那時候也就剛入院,在他們科室當實習護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