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奈亞拉托提普,一個非常埃及的名字,聽上去不太可能和猶格·索托斯有關係,可他倆擁有著如出一轍的彩色馬賽克。

看來他們家的穿衣風格很狂野,都恨不得把色譜全給套身上。

瑞雅有些詫異,但還是保持著友善的微笑:“請問,您是索托斯先生的什麼人?”

“祂是我的——”對方停頓了片刻,“大侄子。”說著就將自己的身體從門外擠了進來。

真的是“擠”,因為這位索托斯先生的“叔叔”擁有著一個雙開門冰箱般的肩寬,尺寸完全超出了一扇單開門的可通過上限。

更糟糕的是,對方的腰線也並不是好身材標配的倒三角,而是基本與肩膀持平,整個人從上到下都寫滿了“臃腫”二字。

膽戰心驚地看著不堪重負的門框,瑞雅甚至有種“他”會把這麵牆擠塌的錯覺,到時候自己要付的恐怕就不是區區幾個月的房租了。

“您、您……”她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對方近距離地站到了她的身前,頭頂幾乎和天花板相貼,身材魁梧到應該可以一拳把公寓二樓的地板打爆。

這樣的身高,這樣的體格,現實中真的存在嗎?

“先生,”看著對方拖著龐大的身軀在自己房內走來走去,瑞雅咽了咽口水,忍不住提醒道:“健康的體魄是一個人最大的本錢,您應該多注意注意身體的健康,多多運動,營養均衡,才能長命百歲。”

埃及先生正在將那隻打滿馬賽克的“手”伸向金屬方盒,那裡麵墊了一塊被女孩洗得非常乾淨的桌布,上麵鋪滿木屑、碎報紙、玉米粒和布頭,還放了一根圓木給它們當玩具,幾乎完全看不出它曾經是放置著光輝的偏方三八麵體的盒子。

“你以為我是人類?”祂用流暢的、傳統的老倫敦式英語問道,原本打算銷毀手中的盒子,最後卻還是把它放了回去。

瑞雅心中的同情又多了幾分。

可以想象,這位索托斯先生的親戚一定也經曆過如潮水般讓人窒息的嘲笑,尤其是“他”還擁有著鶴立雞群般的傲人身高。善意不容易解救一個人,惡意卻很容易令人墜入深淵,“他”大約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徹底放棄了對身體的管理,一步一步變成了如今的模樣,甚至還懷疑自己到底算不算“人”。

她被自己的想象感動得稀裡嘩啦,快步上去握住埃及先生的“雙手”,眼中亮晶晶的,閃爍著誠懇:“當然!索托斯先生是個好人,您身為他的親戚,一定也是個大好人!不必為他人的閒言風語質疑自己,我相信您比世界上的許多人都配得上‘人’這個字。”

時間與空間的主宰、一生萬物者、全知全能全視的猶格·索托斯,罕見地有些“看不透”眼前的人類。

她或許是自己的信徒,年輕的生物總是充滿著活力與好奇,熱切地追逐著一些他們本不該知道的東西,然後揭開塔維爾·亞特·烏姆爾身上的麵紗,在看到無窮的真理時變成一個得到了一切又失去了一切的“瘋子先知”;

但她也或許是奈亞拉托提普的信徒,那個千麵之神的信仰者總是最多的,祂也熱衷於和他們或它們打交道,變成各種不同的模樣玩弄他們,送上屬於伏行之混沌的可憎祝福。

猶格·索托斯從不用遲疑的語氣,祂知曉萬物,無論過去還是未來。

可眼前的人類女孩,祂能看到的就隻有現在,此地此時此刻此分此秒的現在。

祂原本以為對方的身上有著奈亞拉托提普的“恩賜”,讓她可以在不可名狀的存在麵前保持理智。鮮少有信徒能獲得如此慷慨的贈禮,這令祂縮小了自己的身體,以人類的方式“走”到了對方的麵前,像一個遠道而來的客人——而不是將這個化身投射到阿卡姆的天空,仿佛末日來臨前的黑雲。

事情卻和祂想的完全不一樣。

祂不會感覺到“意外”,更不會有驚喜。宇宙中的每一顆星球、每一粒塵埃,它們的結局在祂的眼中一清二楚,命運已定,生死不可更改。

而她……她的眼中藏著未知,她身後的世界一片黑暗,全知的拚圖出現了空缺,祂迫切地想要將其補上。

“你的皮膚也好軟。”不知道索托斯先生的親戚在短短的一秒間已經構思出了一個宇宙,瑞雅吃驚地捏著手裡的東西,史萊姆般的手感令她沉迷,以至於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行為有多麼的失禮。

捏完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鬱悶地想著為什麼如此光滑柔軟的“手”會被打上馬賽克,難道是胖到超出人類的接受範圍了?

她的確沒捏到對方的骨頭。

猶格·索托斯做出了決定,祂看著她,就像看著一件精美絕倫的藝術品。“滿心歡喜”,又不知道該如何獲取她的信任與喜愛,從而得到自己想要的那把“鑰匙”。

“你喜歡它們麼?”

瑞雅看到那些小方塊的顏色在像水一樣流動,絢爛變幻,散發著馬賽克都無法遮擋的美麗之光。

如同夜店裡的LED燈,也仿佛陽光下的肥皂泡泡,燈紅酒綠般的墮落快.感,一觸即碎的轉瞬即逝之美。

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隻是怔怔地伸出了手,捧住了對方神祇似的高高在上的臉。

然後,她就跌入到對方的懷抱之中,摔進了一片鹹腥的大海,掉入了一個奇幻的仙境,大腦似乎達到了顱內的高.潮,身體躥過了閃電般的快樂,她懵懵懂懂,像是置身在浩瀚的宇宙。

那些七彩的球體繞著她飛旋,掀起龍卷風般的氣浪,兩個世界在此碰撞交融,一個靈魂因此戰栗,一條法則為此坍塌。

時間離他們而去,空間已經不複存在,兩座相擁的孤島旁,隻有那些無以名狀的、飄舞著的寸縷浮光。

瑞雅聽到了在自己耳邊響起,卻仿佛是從宇宙的另一側傳來的滿足喟歎。

她瞬間就恢複了清明,隨即便意識到自己現在的情況很……無法言說。

眼前是馬賽克,一旁也是馬賽克,身後也是馬賽克。

她懷疑自己要麼是瞎了,要麼就是眼球因為看到了不乾淨的東西,被係統順手貼上了小方塊。

伸伸手,她摸到了一團柔軟的物體,也許是對方的胸肌或者腹肌。

雖然按照對方那個體型來看,埃及先生應該沒有肌肉。

不不不,你不可以這樣損人家。瑞雅咬了咬嘴唇,在這片馬賽克中開口出聲:“拉托提普先生,您還在嗎?”

視線裡的馬賽克海浪般褪去,她重新看到了熟悉的灰白牆體和廉價的靛青窗簾,將要消失的陽光下,“奈亞拉托提普”璀璨得幾乎要和它們融為一體。

“先生,”她想了想,“衣服鏈接可以發一下嗎?”好潮好酷,感覺穿上就是阿卡姆最靚的崽!

對方遺憾地表示自己無法提供這件“衣服”的購買渠道,它的“獲取方式”有些特殊。如果瑞雅喜歡的話,“他”可以經常穿著它來找她。

這個主意聽上去怪怪的,不過她還是感謝了對方的好意。

索托斯先生一家,似乎都很溫柔隨和呢。

他們坐了下來,一個在那張稍微一動就會發出慘叫的老木椅上,一個在略堅固一點的單人床上。

瑞雅緊張地盯著對方的動作,唯恐自己要背上損壞公寓財產的債務。幸好飽經風霜的床質量不錯,勉強承受住了拉托提普先生的重量。

她從對方的口中得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因為種種原因,索托斯要離開阿卡姆回到家鄉,照顧生病在床的“父親”。

瑞雅這才知道他們並不是小鎮本地人,難過之餘不免對鎮外的世界產生了好奇,便詢問起了他們的故鄉。

“敦威治。”拉托提普先生說,“馬薩諸塞州的敦威治,距離阿卡姆並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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