銳利卻散漫的清光從窗口滲漏而下，流淌在帝光學生會辦公室內。
身姿清雋的學生會副會長挺直腰杆坐在辦公桌前，旁邊堆積著小山般的資料。赤紅的張揚發色在此人身上卻顯得謙和而不刺目。
篤、篤、篤。
嚴謹沉穩的敲門聲傳來，每次敲門聲之間的間隔仿佛有強迫症般要求精確，副會長赤司征十郎沒有抬眼，便知道來者是誰。
——同為學生會乾部的綠間真太郎，對方同時也是帝光籃球部的副隊長，地位僅僅位於他之下。
“赤司。”
綠間真太郎將手裡幾張文件放在了赤司的桌麵上，“三軍教練給我的新入成員資料數據。”
這位自小接受英才教育的財閥少爺對人時卻是溫文爾雅，赤司抬起頭，溫和道，“謝謝你，綠間。教練有順便說什麼嗎？”
“他提到三軍裡麵有一位才能出眾的二年級生，名字叫黃瀨涼太，希望你注意一下。”綠間真太郎分毫不差地轉述，“教練的意見是，可以讓他越過升格考試，直接進入二軍。”
赤司一眼就注意到用回形針夾在首頁上格外浮誇騷氣的大頭照，他像是沒有看到似的無視了它，一目十行地掃過資料，若有所思的目光在極其突出的各項數據欄上停留了片刻。
半晌，這位籃球部部長隨手收好資料，點頭表示已經了解，“讓桃井直接把他帶來一軍訓練吧。”
見綠間還沒有離開的意思，赤司神色淡淡地抬眼，疑惑道，“還有什麼事嗎，綠間？”
“嗯，還有一件事情。”
綠間抬手，纏繞著古怪繃帶的右手刻意地點了點鼻梁上的鏡架，他強調似的開口。
“彆誤會，是下麵的人拜托我順便帶過來的——一份跳級申請。”
“是你認識的人嗎？”赤司接過申請，隨口問道。
“當然不認識！”綠間鎮定地否認，“隻是有些在意罷了。”
綠間真太郎垂眼，沉聲道。
“春見春馬，兩個星期前他的學習成績在一年級內排名倒數第一。我查閱過他的試卷，幾乎除了名字以外什麼也沒有填。”
“但是上周的隨堂測試，他的成績直線上升一躍到了年級中遊，當時他用那份成績遞交了一份跳級申請，他們班級的學習委員遞交到我這裡後被我駁回了。這個星期，他各項小測成績的綜合排名已經上升到了一年級年級第一。昨天，他再次提交了跳級申請。”
“哦？”赤司感興趣地挑眉。
綠間嚴謹地補充道，“他班級的老師對他的評價有了質的飛躍，包括上課表現、作業完成等各個方麵。由於上周突飛猛進的成績引起了校方注意，這次的測試春見春馬是在監考老師直接監督下進行的，成績真實可靠。”
“綠間很關注他嗎？”赤司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綠間。
“所有儘人事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綠間絲毫沒有慌亂，他自然地抬手，把左手上鄭重其事拿著的巨蟹座幸運物薯片盒換到了另外一隻手，而後再次加重了語氣，“和他有聽晨間占卜的習慣一點關係都沒有。”
赤司：“……”
破案了。
帝光學生會副會長在綠間虎視眈眈下，慢條斯理地審閱起兩份成績單。
片刻後他拿起簽字筆，在申請書上簽名字蓋章並批準了申請，赤司淡淡道，“記得通知他參加下午的跳級測試，考試卷是用上學年國二的期中測驗B卷吧。這個測試可並不是擁有了本年級第一的成績就足夠了，還必須要達到高一年級的水準。”
綠間語氣正派到挑不出任何差錯，“儘人事以待天命，這是屬於他的考驗，與我無關。”
“儘人事嗎？”
垂在陰影中如岩漿般流動的赤眸中閃過一道玩味的光，赤司在綠間離開後將那張批準的跳級申請從桌麵上捏起，直至舉到與視線齊平。
薄薄的白紙在穿透力極強的陽光照射下，所有企圖隱瞞的角落纖毫畢現。
赫然是被人橡皮擦掉塗改後的字跡印痕。
——申請目的：黃瀨涼太。
*
黃瀨涼太在一片嘩然中跟著經理離開了三軍籃球館。
由於帝光籃球部人數眾多，一二三軍分彆在不同的籃球館進行部活，而一軍正是在最大且設施最齊全的那座場館裡進行常規訓練。
被領著見識了一圈一軍隊員，完成了訓練量更加驚人的部活後，黃瀨滿頭大汗地癱在更衣室裡，早已經習慣了訓練量的其它成員麵色平靜地站在自己的更衣櫃麵前更換被汗水浸濕的衣物。
想到今天終於可以和小春馬一起回家，黃瀨涼太幾乎是片刻不停歇地將自己的運動背心一股腦地塞進了更衣室裡麵的衣櫃裡，旁邊被他莽撞的動作驚到了的正選隊員，同時轉過頭看向這位新來的成員。
綠間有些不悅地皺眉，青峰大輝則直接粗暴多了，他幾乎不經大腦地開口，“好吵啊……黃瀨，你趕著去投胎嗎？”
黃瀨涼太一咕嚕把乾淨的校服套在頭上，金毛腦袋發從頭頂處鑽出來，聽到問題後他臉上泛起了甜蜜的笑容，在一群運動過後的少年中顯得格外刺眼，含含糊糊地敷衍這些並沒有太熟悉的新隊友，“啊，不是啦……有人在等我，不想讓人家等太久。”
身量跟小山似的高大紫發少年慢吞吞抱著零食袋準備推門離開，他懶洋洋地看了滿臉放光的黃瀨一眼，拖著聲音不解地問，“……啊？這是誰呀，怎麼來了一個不認識的人，還笑得這麼惡心。”
黃瀨涼太：“……”
並不打算向這些可憐的單身狗分享自己美妙戀情的黃瀨涼太轉身欲走，臨出更衣室門時，眼前一晃，原本空無一人的地方居然站著一個人，黃瀨受驚般猛地往後退了一步，定睛一看。
——黑子哲也，正是他那位毫無存在感的訓練員。
“……哇！你？！”
“不好意思，黃瀨君，我一直站在這裡的。”黑子淡淡道。言下之意就是，是黃瀨涼太差點撞到無辜的他。
“算了。”黃瀨扶額，避開黑子便推門離開了。
幾人看著黃瀨依然冒著小花離去的背影相視無言。沉默的氛圍直到黑子開口說話才被打破，“青峰君。”
“嗨嗨，我知道了！想起來了。”青峰隨手收好衣物，鎖上櫃門便跟著黑子往外走。“黃瀨的慶祝會是吧？慶祝這家夥升格進入一軍，等下順便把他那個朋友一起叫上就行了。”
“走吧，哲。去門口等那家夥，聽說模特挺賺的，我們狠狠宰他一筆！”兩人在門外看到還沒有走遠的紫原，就順帶把人叫上了。
都是人高馬大的運動少年，他們一前一後很快就來到了學校門口，倚靠在帝光中學頗有曆史感的外牆上，等待著一軍的新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