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了，也就有錢人會說要追生女兒，其他的，多生孩子的八成是為了追個男孩，還有一成是為了給前麵那個小孩治病。”
莫聽雲聽到這裡忍不住了，問道：“那還有一成呢？”
主任笑道：“還有一成是給我自己留的餘地，你是醫生啊，說話千萬不要說得那麼絕對，特彆是跟病人，你都不知道對方有沒有錄音然後拿著你的話去做什麼，大概、應該、大部分、有些，等等，懂？”
莫聽雲聞言哦喲一聲，翹起大拇指，“學會了學會了，那主任月底團建，你去麼？”
主任哦了聲，“我看了時間，那天我不值班，我應該會去，但不保證。”
莫聽雲：“……”這就是我們的話術。
回去以後她把這事兒當新鮮事跟宋唐說了，宋唐笑了半天，忽然問她：“你說我們以後生兒子好，還是生女兒好？”
莫聽雲喝了一口湯，清清嗓子，“這事兒吧……不歸我們女的管，生男生女，主要還是看你們男的，因為我們隻能提供X基因。”
不知道為什麼，宋唐忽然間想起他們的第一次，莫聽雲跟他胡說八道什麼雜合子的事，忍不住又笑出聲來。
莫聽雲先是被他笑得一頭霧水，懵著懵著，臉色忽然變了。
一股惡心的感覺突如其來地湧上喉嚨。
她扔下調羹衝向洗手間，宋唐一愣，旋即立馬回神，趕緊跟了過去，“阿雲，你怎麼……”
話沒說完，就見莫聽雲一臉慘白地從洗手間又衝了出來，捉住他的胳膊，滿臉慌亂，聲音都失真了，“宋唐，宋唐……完了，完了……我這個月月經沒來！”
她急急忙忙地道：“我生理期一直很準的，這個月已經遲了十天！十天你知道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
說到這裡她停了下來，宋唐震驚地看著她，先是盯著她的臉，隨後目光落到她的肚子上，眼睛裡的震驚不斷擴大。
聲音都微微顫抖起來，“你是說……你、你……”
他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把話說完整：“……你可能懷孕了？”
莫聽雲點點頭，眼神渙散，“……我有預感，這是真的。”
“怎麼會呢？”她皺起眉咬著指甲，走進客廳，一邊走一邊回憶道，“沒理由啊，我們每次都做了措施的啊……”
她想來想去，怎麼都想不出到底是那次避孕套沒攔住小蝌蚪，煩躁得直抓頭發，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怎麼辦啊宋唐？真的懷孕了，怎麼辦啊？”
他們根本還沒有做好要孩子的準備。
莫聽雲從京市回來後不久，就加入了徐秋白的課題組，又重新接回了教學秘書的工作，九月份開學以後，按照科室安排，開始參與到學校的教學工作之中，平時不是忙著整理資料就是做課件，非常忙碌。
宋唐甚至還打算明年開春舉辦完婚禮之後就去法國遊學半年，這是他在京市時就提過的，創作者嘛，不能一直待在一個地方閉門造車。
在他們的安排計劃裡，就算要孩子，最早也是明年年底的事了，在那之前，他們還要體檢還要做各種準備。
可是如果這次莫聽雲停經真的是因為懷孕，那接下來的日子就真的要兵荒馬亂了，什麼遊學，想都不要想。
但又能怎麼辦呢，宋唐深吸口氣，將妻子抱進懷裡，安慰道：“不一定是，不是嗎？或許隻是你這段時間壓力太大了所以……”
“在京市的時候，工作強度比現在還大，我還水土不服，它都沒有不準時過。”莫聽雲一口打斷了他的話，語氣十分煩躁。
宋唐連忙順順她的背，“先彆急……我去買試紙？還是現在去醫院檢查？”
莫聽雲心裡覺得煩，把頭彆向一邊，悶聲道：“先買試紙吧，我明天上班的時候再抽血好了。”
宋唐點點頭，起身拿著鑰匙就出門了，等他回來，進門就發現莫聽雲正抱著腿坐在沙發上哭。
頓時一愣，連忙跑過去，蹲在她麵前，“……怎麼了？怎麼哭啦？”
莫聽雲抱著膝蓋，哭得臉都花了，抽抽噎噎的，“宋唐……我不想懷孕……不想現在就生孩子……”
她真的很難接受這個事實，這個孩子的到來完全打亂了她的計劃，儘管還沒有確定他是不是真的來了。
宋唐沉默了片刻，然後才像是下了極大決心似的，叫了一聲她的名字，“阿雲，如果你不願意……”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有些艱澀沙啞，“即便他真的來了，但隻要你覺得時機還不到，可以……我尊重你的所有決定。”
隻是會覺得很難過，那畢竟是他和莫聽雲的孩子，他雖然震驚，但剛才在去藥店的路上，他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甚至已經開始幻想他生下來後是什麼樣的了。
要放棄他，怎麼會不痛苦？
可是比起他來，莫聽雲更重要，這或許就應了那個說法，男人會因為愛孩子的媽媽而愛孩子。
他微微仰著頭，看著莫聽雲花貓一樣的臉，溫柔地笑了笑，“彆哭好不好？是我不好，以後……不會了……”
“你怎麼這樣……”莫聽雲的抽噎勉強停了，似乎沒聽清他剛說的那一句，抱怨道，“什麼叫尊重我的決定，我的決定就是要真是……嗝……要真是有了，就生下來啊……”
她委屈極了，說完之後放聲大哭，“誰要這麼早做媽媽呀？原來是我這個倒黴蛋——”
她覺得眼淚吧嗒吧嗒地掉，宋唐心疼極了，可是又忍不住鬆了口氣，低頭顫抖著吻在她的額上，“……阿雲，多謝。”
他的眼圈都紅了起來，濕潤又酸脹。
莫聽雲抱著他哭，說他們兩個都是倒黴蛋，以後輕鬆自在的好日子都沒了。
鬨了一晚，第二天早晨起來驗尿，試紙上出現了兩道杠，莫聽雲呆呆地看了一會兒，哼了聲，氣呼呼地去上班了。
宋唐想送她，被她一口拒絕：“還沒驗過HCG，我拒絕承認自己是孕婦，不要你送！”
宋唐：“……”
但是不是孕婦，這時候已經不能由莫聽雲自己做主了，早上一到醫院她就抽了血，然後自己開了個單去交錢，沒有過太久就從手機公眾號上查到了自己的檢查結果。
陽性。
很奇怪的，看到這個結果的時候，她心裡竟然一點波動都沒有，很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她把結果通知了宋唐，然後繼續上班。
莫聽雲懷孕了，首當其衝受到影響的，其實是他們的婚禮。
婚禮原本訂在明年開春，春暖花開的時候結婚，意頭好，氣候也好，頗有點一年之計在於春，開個好頭的意思。
可是眼下卻遇到了難題，如果堅持原來的日子，那時候莫聽雲已經四五個月了，穿婚紗不好看她是絕對不肯接受的，但要是等到生完孩子以後再辦，拖那麼久，誰也不知道會不會還有什麼意外打亂計劃。
好像就隻剩下一個選項，提前辦。
“元旦吧。”莫聽雲覺得十分煩躁，對婚禮的期待值直線下降，“搞快點，趁我肚子還沒大，改婚紗好麻煩的！”
“還有鞋子，我不管，我一定要穿ChristianLouboutin那款水鑽的！”
那麼奢華閃亮的鞋子，除了婚禮，她實在想不到以後還有什麼場合適合穿它了。
周文秀試圖勸她放棄，“可是高跟鞋不安全……”
莫聽雲頭一扭，“不要，不穿這個就不要辦婚禮好了！我最多接受敬酒的時候穿平底鞋！”
因為她的堅持，隻能保留她的高跟鞋。
但穿什麼不穿什麼，其實是這個環節裡最容易解決的事了，最難的，其實是訂酒店。
年底酒店的婚宴其實都已經訂滿了，這會兒要臨時找，實在是找不到，根本沒有酒店還有餘力承接，最後想到的解決辦法竟是……
“你說什麼，在家裡辦？”周文秀一臉震驚地看著自家女婿，十分懷疑他吃錯藥了，“你沒想錯吧？在家裡怎麼辦？”
宋唐忙解釋道：“我的想法是，跟村委會商量一下，租用咱們村的小廣場，請大家一起吃席，反正本來也打算請大家去酒店的，在家門口吃也不差什麼，媽您覺得呢？”
他這麼一說，周文秀還沒說什麼，老太太他們先說好了，“這樣好，以前我們有什麼喜事都是在自家辦酒的，有人情味兒！”
因為實在不好訂酒店，要在元旦如期擺酒，就隻能這樣了。
莫聽雲對此沒什麼意見，隻要能讓她穿喜歡的婚紗和鞋子，一切好說。
“到時候給你鋪長長的紅毯，從下車的位置一路鋪到辦儀式的舞台，怎麼樣？”宋唐摟著她哄道。
莫聽雲一聽，眼睛一亮，“這個有意思。”
她的期待感又回來了，宋唐鬆了口氣。
婚禮辦得還算成功，過後很快莫聽雲的肚皮就開始變鼓了，隨著胎兒的長大，她在B超裡看到他的影子，感受到他的心跳，逐漸的，她開始接受自己的身份。
並且一天比一天期待他的來臨。
她會拉著宋唐去逛商場，給他買小衣服和小床，會和宋唐一起看網上育兒博主的視頻，準備了很多東西，並且一致決定，孩子不能給老人帶。
“我媽那麼凶，到時候她護著寶寶，我們不好教的，會養成孩子的壞習慣就不好了，還是自己來靠譜。”
“我會幫你帶他，你儘管放心去上班。”
他們最常做的，是窩在一起討論孩子叫什麼名字才好。
“叫宋小雲嗎？用我姓氏冠你的名字，多浪漫。”
“……宋唐你禮貌嗎？為什麼不叫莫唐？”
“摸糖？打小就吃糖，是不是不太好？”
“……滾！煩人！”
插科打諢和期待之間，冬天過去了，春天也過去了，夏天來的時候，莫聽雲生下一個渾身通紅的男嬰。
他緊閉著眼，握著拳頭，大聲啼哭著來到這個世界。
他生在夏季，他的父親以明代楊慎《藝林伐山·槐序》中一句“槐序，指夏日也”為他取名，姓宋，名槐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