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周家一行車馬消失不見,馬背上的少年公子才問身後的小廝:“阿來,我好像看見了周紹元,我如果沒記錯,周紹元還沒娶妻。那姑娘是他相好還是他妹子?”
小廝阿來一本正經:“少爺,肯定是妹子啊,今天十月一,周公子總不會帶著相好來祭拜先人吧?”
少爺合攏折扇,在小廝腦袋上敲了一下,點頭道:“有道理,那就是他妹子了。”他將折扇反手插進衣領,沉吟:“既是侯府千金,那就不能收進府裡了呀。”
阿來連連點頭:“少爺說的是。侯門千金不是小家小戶的姑娘。”
“現在是國孝期間……”少爺雙眉緊鎖,“走,回去,找老爺子去。”
他一甩馬鞭,絕塵而去。
周月明並不知道這些,她乘馬車回了安遠侯府。一進自己院子,就看見仍是一身白衣的紀雲開負手“站”在槐樹下。
十月初,槐樹的葉子已經掉落了大半,枝乾光禿禿的,他一身白衣,無端增添了一些涼意。
周月明輕聲對青竹道:“你先去忙吧,我在這兒站會。”
青竹應聲離去後,周月明才低聲問向她“走”過來的紀雲開:“真沒收到衣裳啊?”
“嗯?”紀雲開略一思忖,瞬間明白過來,今日是十月一寒衣節,她去郊外祭拜母親。聽她言下之意,她給他燒了冥衣?他眉眼柔和,輕輕搖了搖頭。見她麵露失望之色,他反而安慰她:“沒事。”
周月明歎一口氣:“那你冷不冷?”
搖了搖頭,紀雲開忽然想到什麼:“你在這兒站著,會冷吧?”
“我不冷。”周月明想了想,“那你自己能換衣裳嗎?還是說鬼都穿白衣裳?”
她記憶中的紀雲開好像從沒穿過白衣。
紀雲開勾唇一笑:“閉上眼睛。”
“什麼?”周月明莫名其妙,但還是雙目微闔。聽紀雲開說“好了”,她才睜開雙眼。
不過是短短一瞬間,麵前的紀雲開已經換了衣裳。他一身玄色衣衫,眉眼冷峻,正靜靜地看著她。
這形容,這神情,分明便是活著的紀雲開!一些久遠的記憶倏地浮上心頭。
周月明臉上的笑意瞬間斂去,她深吸了一口氣,小聲道:“紀雲開,你換回來吧。”
“嗯?”紀雲開有些不解,不過她聲音輕輕軟軟的,他沒違拗她的意思,身形微動,恢複了先時模樣。
“我覺得,你還是穿白衣裳好看。”
她聲音很輕,紀雲開沒有認真去思索她話裡的深意,耳畔隻反複回響著她的“你穿白衣裳好看。”
好看麼?他心情忽的輕快起來。
國孝期間,民間不得婚嫁,不得宴飲,日子仿佛都變慢了許多。周月明漸漸適應了紀雲開的存在,既然知道誌怪筆記沒有介紹鬼投胎轉世的方法,她也就撂開不看,而是專注於隨著嬸嬸徐氏打理家務。
周家祖訓不得納妾,以和為先。多年來,周家上下一直和睦。二嬸徐氏膝下無女,隻有兩個兒子,她也心疼侄女自小喪母,對其甚是親切慈愛。
周月明看賬簿,管理家務,或是看書寫字、繡花弄草,日子倒比以前充實了許多。
不知不覺就到了十一月,天寒地凍,國孝已滿。
表姐薛蓁蓁來周家做客,眉眼間沾染了淡淡的喜意。她將表妹拉到無人處,悄聲道:“卿卿,我……”她到底還是嫌聲音不夠小,乾脆附到表妹耳畔:“我娘在給我議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