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紹元默然, 知道他的心事, 一時也想不到什麼安慰的話, 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
徐文竹雙目微闔,心中有幾分茫然。有那麼一瞬間,他有點反悔了,他想告訴她, 讓她等他三年。他想, 如果他提出來,她應該不會拒絕吧?但這念頭也隻是一閃而過,很快就消失不見。
他對自己說, 做人不能太自私了, 退一步,還能做親戚。
回到安遠侯府後, 周紹元同妹妹說起了此事:“你大概也能猜到緣由。徐家舅母過世, 文竹要守孝三年。三年, 變數太大了,誰知道三年後會怎樣?文竹今日與你說清楚,也是他有君子之風,不想咱們為難……”他停頓了一下, 輕聲道:“不過, 若是你執意要等……”
周月明輕笑, 隨即垂眸:“哥哥說的什麼話?徐表哥說將來等我出嫁給我添箱, 我自己巴巴地說要去等他, 又算什麼呢?一廂情願, 自作多情?我知道他是好心,隻是……”她抬眸:“哥,算了吧。”
徐家表哥都說了拿她當妹妹,根本不提那個沒點出來的約定,她難道真能上前表示願意等待?
周紹元“嗯”了一聲,心知確實是這個道理,不過到底還是有些遺憾。他安慰妹妹:“沒事,哥再給你找更好的……”
斜了兄長一眼,周月明輕聲道:“算了,哥,你還是先操心自己的事吧,你都十九了。”
周紹元屈起食指在妹妹額頭上輕敲了一下,故意板起了臉:“多事。”
不過看妹妹神色,確實不像是失落的樣子,他略略鬆一口氣,還好,比他想象中要好一些。
馬車緩緩行駛,一路駛向安遠侯府。
此次見了徐家表哥,將事情說開,周月明也就拋卻此事。她將沒有抄寫完的經書抄完,每日又恢複了從前的光景。
時間就這麼一天天過去,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二月末。
雁鳴山附近比京城要寒冷不少。
桑桑抽了抽鼻子,蹲在門外翻檢藥材,她知道木屋內,吳正業正給那個男人針灸。
以她過去十多年的人生經驗來說,這個姓紀的男人確實很好看。——至少比吳正業好看很多。但是她對他現在急於回家的行為並不讚成。
“……你受傷那麼重,又躺了半年,骨頭都快軟了,應該好好活動、鍛煉,至少也得三四個月吧?光靠吳正業給你針灸是沒用的……”
紀雲開雙目微闔,任由吳正業施針。
他醒來已有數日,身上也漸漸有了些力氣,每日除了自己鍛煉,也要接受吳正業的針灸以及藥浴等,已勉強能活動。
吳正業和桑桑這兩個人,紀雲開看不懂。從這幾天的相處中,他知道他們既非師徒,又非主仆,偏偏也不是父女,不是夫妻。桑桑看著要比吳正業小不少,但時常直呼其名。而吳正業也不惱。
有時兩人吵吵嚷嚷,可是分明又十分親密。
紀雲開留神觀察,見他們雖然古怪,但對他並無惡意。是他們救了他的性命,他們是他的恩人。
他剛醒過來以後,就向他們打聽了戰事,得知戰事早已結束,沈小將軍等人已經回京。
他初時好奇,詢問吳正業:“既然猜出我是周人,為什麼不把我送到周軍大營?”
居然把一個昏迷不醒隨時有可能喪命的人帶回家?
吳正業聽後,略帶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那萬一你不是呢?我豈不是要被亂棍打出來?再說,就算你真是周人,你當時半死不活的,我給送回去,萬一他們說是我把你害成這樣的?我怎麼辦……”
不等紀雲開說話,吳正業已然自顧自續道:“還有,你當時都那樣了,不動還好,萬一動一下,死了,怎麼辦?我不是白撿你回來了?”
當然,他不會說他那會兒根本就沒想起這一茬。
紀雲開垂眸,提出想請他們幫忙送信到周軍大營。
他下落不明半年,不可能沒人找他。他須得儘快給他們報訊,讓他們知道他還活著。
然而吳正業卻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誰去送?我?還是桑桑?你知道這裡離周軍大營有多遠麼?這兒連匹馬都沒有。我們送這一封信過去,人家信了還好,如果不信呢?”
紀雲開皺眉,也知道自己的請求確實讓他們為難了,低聲道:“抱歉。”
吳正業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紀,你聽我說,你失蹤不見了這麼久,說句不好聽的,隻怕旁人都當你死了。那麼你早回去一天,晚回去一天,差彆也不大。”他想了想,又繼續道:“唔,或許還有差彆,萬一有你的仇家,得知你還活著,偏生動彈不得,就偽裝成你的好友,到這裡來,一舉殺了你……”
紀雲開忍不住微微勾一勾唇,也不反駁。
這位吳大夫的醫術很不錯,湯藥、針灸、按摩、藥浴幾樣相互配合,他身體一天好過一天。
幾場春雨過後,很快進入了三月。
周月明近來十分忙碌。
表姐薛蓁蓁與沈業的親事定下了,今年的這個生辰,是她出閣前的最後一個生辰,她甚是重視。
周月明也翻了不少典籍,想親自做些有意義的東西贈給表姐作為生辰賀禮。
周紹元見她一直低頭忙碌,笑道:“小姑娘就是麻煩,你寫一貼字,或是買些首飾送過去就是了。何至於如此?”
周月明抬頭瞧他一眼:“那怎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