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感覺不太對。
她記憶中的“白衣紀雲開”絕對不會流露出這樣的神情。
——儘管他的模樣打扮教她心裡軟和了一些。
周月明不著痕跡後退了幾步。
紀雲開將她的恍惚和遲疑儘數看在眼裡,他抿了抿唇, 本想問她夢境之事, 然而問出口的卻是:“卿卿, 你怎麼在這兒?”
她今日的裝扮與平日不同,分明是喬裝打扮過的,是怕被人認出來吧?
一想到她躲在屏風後的緣由,紀雲開心裡又是一陣酸澀。
周月明聞言, 不由得想起方才在無為軒的場景, 她臉頰微紅,有些尷尬。
她知道他也看到了屏風後的她。
她不用對他解釋,但不知道為什麼又不願意他亂猜測,就輕咳一聲:“我爹讓我過來一趟, 我來之前也……”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隻覺得甚是尷尬。
她對自己說, 心虛什麼呢?她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為什麼要管他怎麼猜測?
她心頭亂糟糟的, 竟又生出了逃避的心思。她垂眸:“我還有點事……”
“你有什麼事?”紀雲開脫口而出,打斷了她的話,他猜到她要走,莫名煩躁,上前一步,虛虛攔住了她, “卿卿, 先彆走, 我有事問你。”
他這般阻攔,語氣冷硬,讓周月明腦海裡瞬間浮起一些不太愉快的舊事來。她皺眉,略帶警惕:“問什麼?”
她神情變化如此明顯,紀雲開又豈會察覺不到?他抿了抿唇,努力緩和了神色:“那些人,你沒有中意的吧?”
這是一件很要緊的事情,他能猜到安遠侯的意圖,她自然也清楚。誠然他現在沒有資格,但他仍是擔心她會真的點頭,看上她父親中意的人。
周月明羞窘異常,還夾雜著濃濃的尷尬與心虛。他憑什麼這麼問她?
她咬了咬牙:“你胡說什麼?這跟你有什麼關係?我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她轉身欲走,卻被他攥住了胳膊。
周月明心裡一咯噔,心臟劇烈跳動,猛然想起去年三月的事情來。她下意識便要掙脫。
紀雲開情急之下攔她,見她惱了,匆忙鬆手,他心下懊惱,低聲道:“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嗎?我以為經曆了那些以後,我們是不一樣的……”
周月明眼皮一跳,她後退了兩步,問:“經曆了哪些?紀雲開,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她眼皮跳的快,心臟跳的更快,心裡隱隱有種預感,又不敢確定,緊張而又不安。
紀雲開正要開口,忽聽一聲冷喝:“你在做什麼?”
是周紹元的聲音。
周紹元多飲了幾杯酒,有些微醺,同父親告罪一聲,出來吹吹風清醒一下。
夏日炎熱,他不自覺多走了幾步,本欲回去,卻遠遠看見紀雲開堵住了一個女子說話。
雖然同在一個府中長大,但他和紀雲開並不算親近。對於紀雲開的事情,他也不想多管,隻匆匆掃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然而就是這一眼,讓他大驚。
那個做丫鬟打扮的姑娘,不是他妹妹卿卿又是誰?
他知道紀雲開對卿卿有意,可他也清楚卿卿厭惡紀雲開,甚至為了退婚,不惜自殺相逼。
周紹元酒意蹭蹭直冒,心裡浮上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紀雲開不顧卿卿意願,強行阻攔她。
他當即冷喝一聲,大步上前,站在周月明前麵,將她護在身後。
“哥?”周月明也沒想到兄長會突然出現,也不知道方才她和紀雲開說話,他聽到了多少。
周紹元皺眉,低聲問:“你到這裡做什麼?”
“爹讓我來的呀。”周月明小聲回答,“又不是我自己非要來的。”
“爹讓你來的?”周紹元神色微變,心想,爹還沒死心麼?明知道卿卿寧死都不願意嫁給紀雲開,還要這般安排?他按下心頭怒意,寬慰妹妹,“卿卿,你彆怕。”
去年是他不在家,如今他既然在京城,絕不會坐視不理。
周月明瞧他一眼:“嗯,我沒怕。”
她從來沒有害怕過活著的紀雲開,以前是討厭,這會兒主要是尷尬。
周紹元的突然出現,讓紀雲開到嘴邊的話生生咽了下去。他拱一拱手:“紹元兄……“
“雲開不是出來醒酒麼?怎麼這麼久都不回去,還攔著卿卿說起話來了?”周紹元微微一笑,笑意卻未達眼底,“我覺得你們還是儘量少見麵比較好。”
他說的客氣,可他的神情分明是告誡紀雲開,不要再打他妹妹主意。
紀雲開胸口一滯,抿了抿唇。
周月明有些心虛,悄悄扯了扯兄長:“哥……”
“卿卿,你先回去,這裡交給我就好。爹那裡,我去說。”周紹元看著妹妹,聲音溫和。
周月明也有心想問紀雲開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但是當著兄長的麵,她又沒法問出口,隻低聲道:“哥,那,那我先回去了。”
紀雲開忽然開口:“卿卿,我今天其實還有一件事。”
不等她開口,周紹元就皺眉問:“什麼事?”
紀雲開心知此刻不是說話的時候,但是時機一旦錯過,想再找可就難了。他定了定神,找了一個理由:“我有件東西在卿卿那裡,想拿回來。”
周紹元愣了愣,並不相信,妹妹拿紀雲開的東西?不可能。他偏頭去問她:“你拿了他什麼東西?”
紀雲開搶道:“當初沈業以為我戰死,把我的一些東西當做遺物,交給了她……”
周紹元看向妹妹,用眼神詢問她,是否有此事。
周月明反應過來,知道他說的是手劄,她想到手劄裡的內容,一時有些無措。她“嗯”了一聲:“確有此事,是他硬要給我的,我沒什麼興趣。你既然要,那我還你就是。”
她此時心情甚是複雜,紀雲開攔住她,不會就為了討要他的手劄吧?不過這樣好像也能理解。如果她寫滿心事的劄記落在彆人手裡,她也會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