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周月明怔住了, 有意外,有茫然,還有一些雜亂的思緒浮上來。她一顆心砰砰直跳,莫名的慌亂,一時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我……”
等等,她確實說過類似的話, 不過她的原話不是這樣吧?怎麼他這會兒提起來, 倒像是說她當初是因為“人鬼殊途”才不得不壓下對他的感情一樣?
“不是這樣的。”周月明精神一震,搖了搖頭, 小聲解釋, “沒有情。”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我那時的確把你當成自己人,並不是男女之情。”
她聲音降低, 似是想說服他, 又像是自言自語:“我知道你是鬼,又怎麼可能會對你有情意?”
她從小討厭他, 後來以為他死了,她感到唏噓,漸漸能以平常心來看待他。他變成一縷幽魂在她身邊陪伴了半年,幫過她不少次, 她確確實實習慣了他的存在, 也為他的突然消失而悵然若失, 但還不到有情的地步, 可以說,她從未對他動過那種念頭。
“對啊,我知道啊。”紀雲開臉上並沒有多少失望,他反而笑了笑,“不過那時候沒有,現在呢?卿卿,你現在是什麼想法?”
他含笑望著她,眼中有期待,也有鼓勵,一顆心卻高高提了起來。
現在?
周月明有點慌了,腦袋發懵,臉頰溫度漸漸升高。
麵前的人墨玉般的眼眸深沉如海,璀璨如星,眸中漾著清淺的笑意,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
她清楚地聽到自己一聲大過一聲的心跳,往事如潮水般湧上心頭,有他對她的幫助,有兩人的和睦相處,也有她之前態度堅決拒婚,寧死也不肯嫁給他的場景……
周月明臉頰的熱度瞬間退去,她定了定神,避開他的視線,儘量自然道:“沒,沒有想法。”
紀雲開唇角的笑意僵住了。他皺眉:“卿卿……”
怎麼會呢?她方才眼中明明有亮光。
短短數息間,周月明已經理好了情緒,她垂眸,也不看他:“紀雲開,你活著我很開心,但我對你沒有彆的情意。對,就是這樣,沒錯。”她深吸一口氣:“你以後不用經常到這邊來了。祖,祖母還在等我,我先過去了。”
不等紀雲開回答,她就迅速轉身,行的極快,隻留給他一個背影。
紀雲開目光幽遠,嘴角崩得發直。雖然早就想到可能不會如願,但是這般被她明確拒絕,他仍難免神傷。
然而目視著她的逃也似的離開的身影,他忽而精神一震:不對。
之前她也曾兩次拒絕他,然而無一例外,她當時都是冷靜而堅決地拒絕了他,為了讓他死心,甚至不惜拿話往他心上戳,何嘗是今日這般模樣?
他細細回想著她方才的每一個神情,每一個動作,反複咀嚼著她的每一句話,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麼,籠罩在心頭的烏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點點光芒。
紀雲開低頭看看手中已經空了的小匣子,勾唇一笑,眸中再度漾起了笑意。
周月明走出許久以後,才發現自己手裡仍攥著那支簪子。——方才她被他的問題驚住,也忘了還他。
她心中懊惱,丟了不對,返回去還給紀雲開也不對。她隻能停下腳步,用帕子包了,塞進袖袋裡。
她耳畔猶自回響著紀雲開問的那個問題,心臟噗噗通通直跳。
也許是夏日的緣故,她臉頰發燙,心裡也莫名有點慌。她慢慢深呼吸,回想著自己的回答,心想,沒問題,就該這樣回答。
反正她從沒想過嫁給他。大家都知道的,她死也不要嫁給他的。她怎麼會同意和他在一起?不可能的。既然沒有這種想法,也就不能再給他希望,所以,他們不應該再見麵。
她的回答一點毛病都沒有,如果雞蛋裡挑骨頭,那也是措辭不夠嚴謹,態度不夠直白……
不過雖然這樣拒絕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周月明心裡總有點不踏實,甚至在和祖母說話時,也頻頻走神。
“怎麼了?”劉氏看在眼裡,關切地問。
“沒什麼。”周月明笑笑,“可能昨夜沒睡好吧。夜裡太熱了,我被子都不想蓋。”
劉氏不甚讚同的模樣:“卿卿,這就不對了,再熱也不能貪涼不蓋被子。仔細著了涼,你又該嚷著頭疼了。”
周月明一笑:“祖母放心,我就是這麼一說。今晚肯定能睡好。”
話是這麼說,然而她到了晚上,在床上躺了很久,卻翻來覆去睡不著。
周月明睡不著,索性不睡了。她悄悄將那枚簪子用繡著往生咒的帕子包好藏起來,又取出魯班鎖,拆解著打發時光。
她經常拆解魯班鎖,這對她而言不僅能解悶,還能寧神。可她拆解了好一會兒,依然沒有睡意,反而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
青竹起夜,見這邊燈還亮著,嚇了一跳,隔著窗問:“姑娘怎麼還不睡?”
“睡呢,睡呢。”周月明胡亂應了一聲,收起魯班鎖,再次就著銅盆裡的水洗了手,閉著眼躺在床上。